婆婆

        婆婆是典型的山里客家妇女:热情,勤劳,善良,纯朴,重情。

      第一次见到婆婆是在婚后第一年同老公到乡下的家里过年。那天天气挺冷的,下着小雨,大巴车在山道上转来转去,摇晃的特别厉害,再加上那时的我已经四个月的身孕。所以吐得特别的厉害。到家喝下些热开水,老公就带我到房间休息去了。

      远离城市的小山村,白天也是如此的安静。躺在床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很远地方的狗叫声,孩子的嬉闹声,村路上的脚步声,甚至某个家里人们正在整理刚刚倒地的大肥猪声音,以及各种家禽所发出来的声音。一会,一陈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阿勾(老公的小名),你带回来的阿妹(客家人对小辈的呢称)呢?得知我已经在房里睡了,她轻手轻脚走进我和老公的房间。床,衣柜及梳妆台都是她在我们回来前的几天新购的。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还没有见过面的婆婆,也不知道她的脾性是怎样的:是好相处的还是排斥型的,所以我干脆假装睡着了。婆婆并没有惊动我,只是走到床边怜爱的摸了一下我的头,好像生来我就是她的孩子一样;又生怕我冷到把棉被给我捂紧些,然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瞬时间我心头趟过一股暖流,在这离家近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有人像母亲般爱怜我,令我动容。屋外,婆婆对老公说:阿勾,人家阿妹大老远跟着你到我们这么穷的家里,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不许欺负她。

    接下来春节呆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婆婆每天都想着办法做各种当地好吃的给我,还专门炖了客家人特有的黄酒鸡汤。其间从不让我插手帮忙那怕是打扫一下卫生,总是让老公带着我到别处玩 。她也常带我到菜地,鱼塘,以及邻居家,和村里的小杂货铺转转,总是非常骄傲向别人介绍我是她小儿子的媳妇,一个从外地城市到这穷乡僻野里来的好姑娘,这是她小儿子的福气。她甚至向她的娘家人介绍,我的爸爸妈妈家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以后这里是她的娘家也是我的娘家。

    真正与婆婆比较长久生活在一起是在我生孩子,带孩子的那段时间里。待产的那段时间里,是我们南方一年当中最热的天气,也是乡下农家一年中最忙的时节:必须尽快收割完夏季成熟了的稻谷,然后马上种下下季的水稻。婆婆家是在山里,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没办法像平原里的农家一样使用收割机,只能靠人工收割。如若是看到此时情景,那就是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劳动。婆婆每天早上四、五点天还没有放亮就起床了,然后生起柴火,在大铝锅里蒸着饭,就出门去把牛赶到山上放养着,再到菜地里淋菜,摘菜。回来后又把前一天割的稻谷晾晒在顶楼上,干完这些活,天已经大亮,是早上七点多钟的时间了,婆婆就赶紧起锅炒菜吃饭(客家人一天三餐都吃米饭)。这个时间点往往是我刚刚起床,或是有时候还没来得及起床。婆婆就会过来我门口嘱诉我饭菜在锅里热着,起来一定要吃,让我照看两岁的小侄女。在这么劳累的日子里,而且在这么让人烦燥的热天气里,婆婆每天从早到晚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可是她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即使在地里已经累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了,可是在回到家里面对我们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总是询问我们有没有好好吃饭,小侄女总会撒娇跑到她跟前,她总会蹲下身去抱抱小侄女,然后亲切问她今天有没有在村那里玩了,有没有听婶婶的话,有没有好好吃饭。小侄女就会奶声奶气的向奶奶诉说今天婶婶做的任何事情。当从小孙女不完整的述说里知道我到顶楼收那晾晒的稻谷时,马上对转头对我:阿秋(我小名),以后你不许去收稻谷啦,肚子都这么大了,要好好休息。你看你还照看阿婷(侄女小名),还打扫卫生,又煮饭了,做够多啦。

      婆婆是单纯的,单纯到好像她除了干活都没有其他的想法。她总是头一枕到床上,不管何姿势,不出两分钟,她定能睡着。妈妈说,那是因为她人单纯,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她才能那么快的入睡。也许妈妈说的是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婆婆生气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恼过孩子,或对谁对什么事情不满意之类。在我们的面前总是很平和。每当看到我在干点家务活什么的,她总是抢过来给自己做,让我去看电视或是陪着小侄女玩。微信群里,QQ群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婆媳关系,可在我们家,是从来不会有的事。甚至有的时候总有一种婆婆比妈妈还要好的感觉。婆婆不会说普通话,而我不会讲客家话,但我们俩沟通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她的客家话讲得非常的清晰,我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婆婆从电视里学会了听普通话。所以时常里,闲下来的村里人喜欢看我们娘俩一个客家话,一个普通话的对讲着,却又不失维和感。

    村子里要是谁家有事情,只要跟婆婆说一声,她就会非常乐意的过去帮忙。每次邻居到家里来坐,婆婆都是马上泡好茶,拿出自己种的花生来招待邻居。九岁的堂侄女在村里小学读三年级,因为中午家里没有大人在家煮饭,所以每天中午堂侄女都是在我们家里吃午饭。婆婆也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女那样对待她,家里有什么好吃,自己舍不得吃也给她吃。有一次,堂侄女感冒发烧,婆婆马上背上她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带她看病,并且细心的照料她吃药。陪着她等到妈妈回来,还托别的孩子向学校老师给她请假。

    婆婆是一位非常重感情的人。那年,我的宝贝出世还没满5个月的时间,公公就因意外去世了。公公刚过世的几天里,婆婆终日泪流满面,不吃不喝,任谁都劝不住。孩子们也感染到奶奶的伤心气氛,跟着哇哇哭起来。我的心情也非常沉重,但婆婆已经这样了,只能强忍着沉重主持大局。几天之后,眼看婆婆日渐消瘦,但不管任何人都还是劝不住。我炖上一碗参汤,端至婆婆床前,带着两个孩子对她说:“妈,你知道我的,我守不了山里的这个家吗?你要不在,他们怎么办。”婆婆缓缓转过脸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爬起身来,擦干了眼泪,接过参汤喝了下去,然后对我说:她饿了,想吃饭。这下大家终于舒了口气。或许婆婆想到了她的儿媳是一个手无纣鸡之力的城里姑娘,她没有法在这山村里生存下去;或许她想到她的孙子和孙女还这么小,儿子和儿媳这个时候没有足够能力带着他们在大城市里打工;又或许,想到可怜的小侄女这么小没了妈妈,若是奶奶也不在,不是更可怜吗。不管怎样,婆婆总算振作起来,这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从此之后直到现在,婆婆又灰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一直到现在。

      今年中秋假期,恰逢油茶子采摘期,我们一家三口又回到那个美丽安静的小山村同婆婆一起摘山茶仔。绿油油的茶林间,婆婆那满头银丝是那么的显眼,整个人看起来比前几个月看到的又苍老了许多。婆婆虽然不是生养我的妈妈,但婆婆对我的爱护却胜过妈妈,使我在这离父母千里远的小山村里感受到浓浓的母爱。如今婆婆越来越老了,可是她还在为我们忙忙碌碌着。想到这,我眼睛蒙上了一层泪花。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的婆婆永远都能开开心心的。

作者:几米阳光  原名:蒋秀秋,一位在深圳打工的八零后打工妹,喜欢看书,偶尔喜欢也写下一些随笔,与孩子一起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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