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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点的酒吧,是城市怪物的胃,昏暗的光线像胃酸一样,融化了人们白天紧绷的伪装。舞动灯光搅动着人们的七情六欲,狂欢的火苗遇到琉璃色的酒精,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每个周末的晚十点,石帆总会准时来到吧台,单点一杯鸡尾酒,嘈杂的声音自动从他的耳边过滤。只有盛夏的声音,只有盛夏的歌声,不带着酒吧的酒味、烟味、浑浊的香水味,抓着石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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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帆和盛夏,都是同所大学的大三学生,他们相识于那场学院的迎新晚会。那场迎新晚会,石帆是背景屏幕音响的操作师。
石帆的母亲是中学的音乐老师。从小,良好的音乐氛围熏陶着他,他有着自己对音乐的理解。晚会上那些唱功稚嫩的歌喉让石帆感受到一股廉价的欢庆,石帆操作幕后,台上的帘子遮挡了他的心不在焉。
不知何时,歌曲切换到了《易燃易爆炸》,石帆看着舞台中央,站着是一位白衫牛仔的女孩。那女孩没有浓粉厚妆,齐肩的长发有些散乱,额头挂着几粒汗珠,女孩的朴素与晚会的绚烂格格不入,若不是在舞台中央,女孩甚至可以成为彩光的背景。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然不独活”
歌音未落,清凉的歌声瞬间吸引了石帆的注意,他看着台上的女孩,那女孩分明是花样的年级,但她的声音却透露着伤痕,歌声半梦半醒、半柔半倔。女孩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她唱得是投入了,鬼魅的曲风切合着她孤傲的唱风。看起来,她人畜无害,听起来,她乖戾孤寂。
石帆相信,若未曾经历过,那个年级的女孩绝不会有这样的唱声。女孩的唱功,是假的上佳,女孩的唱声,是真的深刻。
当晚,石帆打听到了女孩的名字,她叫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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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人如其名,有着夏季特有的炙热,女儿身,男儿性,认真的时候板脸严肃,开心时仰天哈哈,开得起玩笑,讲得起黄段子,肆意洒脱,不懂拘束,大概是时常咧嘴的原因,年纪轻轻的盛夏,尽然法令纹入口。
盛夏是音乐社的社员,石帆也有几个死党在社团里,他听说了一些关于盛夏的事。盛夏不住宿舍,与母亲在上学的城市租屋同住。双休日,盛夏会去酒吧驻唱兼职,盛夏不喜烟酒,挚爱音乐,不去酒吧的空闲日,盛夏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词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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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晚会的结束后,大家决聚个餐庆功一下。
石帆与盛夏正好在圆桌对立面,石帆表面应和着觥筹交错,却用余光观察着盛夏。餐桌上的盛夏,也会微笑着应和周围的敬酒敬词,只是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面无表情,低头玩着手机,吃着菜,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
石帆看的出来,盛夏不是个善于交际的女孩。
大概爱音乐的人都有些社交恐惧症吧。石帆知道盛夏在这个餐桌上并不自在,陌生的环境让盛夏自动地开启防御措施,盛夏的措施就是自顾自地吃菜刷屏,干杯是为了礼貌配合。
聚餐结束后,音乐社的一个社员,提议去KTV唱歌。石帆抵不过好友的软磨硬泡,答应一起去了。
KTV的环境和酒吧有些相似,没有饭店明晃晃的灯光,昏暗的包间,最适合卸下伪装,随着音乐啤酒流露自己的真情实感。
盛夏大概是一个喜欢夜的姑娘,她在一群熟悉的朋友间,放开了自己的性子,摇着竖起的食指,咧着笑嘴道:“好久没有做麦霸了。”一位朋友拍着盛夏的肩膀:“没有夏姐的包厢,是不完整的包厢。”
盛夏果然是一个麦霸,和餐桌上那个自顾自玩的形象判若两人。歌隐一上来了,歌曲一首一首地输出,一般人的嗓子早就承受不住了,只有把盛夏,一杯饮料润喉,就可以继续放嗓。
石帆知道盛夏放开了自己,轮到他抓住机会,点了一首林俊杰《小酒窝》,然后故意拿起话筒说道:“我缺个人和我一起唱这首歌。”众人自然是把盛夏推出去了,盛夏也没有多想,她爽快地拿起话筒,还戏谑:“歌是你点的,但要是我唱得太好,这就不怪我哈。”
甜甜的曲风搭配着甜甜的歌词,石帆和盛夏没有彩排过这首歌,却莫名地默契。石帆会用技巧,盛夏会用感情,盛夏也惊奇到石帆的唱功比她想象中要厉害。她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石帆,石帆微笑着。
盛夏不知道,合唱这首歌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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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有晚会的地方就有石帆和盛夏。一来二去,盛夏就和石帆就熟络了,进一步的了解让石帆看到,盛夏的性格是豪放的,但那只是在人前,人后的盛夏更喜欢孤零零的一人。晚会节目的表演人员总是在一起训练,大家在一个楼层里各自找地练习,时常当个观众看别人的表演。而盛夏一个人喜欢在楼外的阳台,练习着歌唱,因为她是独唱,所以别人也觉得正常,只有石帆看的出,盛夏在故意躲避人群。
石帆来到阳台主动当盛夏的观众,刚开始盛夏有些抗拒,石帆撒了个小谎:“是艺术部部长让我来的,他在小品组那里检查情况,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表演,你现在可以唱一首吗?如果没问题我就回去了。”
盛夏当真了,她觉的拒绝有些不妥,所以她唱了一首,是没想到石帆这样评价:“唱的很不错,但是有些转音不明显。”于是石帆清唱了几句,果然对比盛夏,石帆的唱功更加成熟。盛夏拒绝得了石帆的突然闯入,但她拒绝不了石帆的音乐素养。石帆从母亲那里学到的唱歌技巧,毫无保留地交给了盛夏,盛夏的嗓音在这些技巧的包装下,真的就像一个专业的歌手,把阳台变为她的演唱会。石帆第一次成功地留下来成为了盛夏的观众。
从此之后,石帆名义“检查”,来和盛夏靠近,他从母亲那里学会的歌唱技巧,毫无保留地交给了盛夏,盛夏的嗓音在技巧的包装下,真的就是一个专业的歌手,把阳台变为了她的演唱会。
盛夏信任着石帆的能力,把自己的创作会拿给石帆欣赏,两个人在音乐这个切入口慢慢地走进了对方的心。
有一天,训练结束后,石帆送盛夏回家,途经一个人工湖。凉爽的气温让两个人惬意地在湖边散步,迎面的风湿润地吹在脸上,就像自然的按摩,松懈了人的神经。
石帆陪着盛夏,他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带着妈妈来上学,其实这样很不方便。”
盛夏点点头,叹气道:“是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石帆问道:“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原因吗?”
盛夏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没有回答石帆的问题。
石帆贴心地关怀道:“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就感觉到你的不同,那首《易燃易爆炸》在你的嘴里很伤感,我妈妈是音乐老师,她和我说过,歌曲是对过往经历的纪念,你发泄的样子就是你唱歌的时候。”
盛夏望着微起涟漪的湖面,她先是有些犹豫,后来说起了她的过往。
原来,盛夏的父亲嗜赌如命,输光了家里所有的财产,在盛夏初三那年,她的父亲因为聚赌进了监狱。如今盛夏的父亲已经出狱,盛夏为了不逃避父亲的折磨,带着母亲来到这里。家庭的破碎让盛夏爱上了音乐,她做不到在母亲面前抱怨,就把自己的感情通过歌曲发泄出来。
石帆有些吃惊,他无意去勾起盛夏悲伤的过往,但是他也明白了,盛夏的声音包含着她的过往,盛夏的性格起源于她的家庭。
在这样的家庭,一个孩子获得的爱原本就不多,盛夏大咧咧的性格,是她保护自己的外衣。
石帆想到柴进的一句话:“每一个微笑背后,都是一个咬紧牙关的灵魂。”
那天起,盛夏对石帆,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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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晚上,石帆向往常一样,来到盛夏驻唱的酒吧。
在台下,他静静地望着盛夏。台上的盛夏被灯光包围着,交给盛夏的歌唱技巧,盛夏已经炉火纯青,音乐就是盛夏骨子里的炙热。
休息的时候,盛夏来到石帆点酒的吧台,他们挨着一起,坐在吧台的中央,盛夏看起来有些兴奋,石帆看出了盛夏的心情,似乎盛夏想坦白些什么。他抿了一口鸡尾酒,等着盛夏的开口。
“石帆,我参加XX选秀的海选,通过了,签约了公司。”
“欧?参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一声?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啦,要不要请你喝一杯?”,
“不,石帆,是我该请你,你教会我很多,其实我早就想参加那个选秀了,学会你所教的东西,让我更有信心了”
石帆笑着,他为盛夏感到高兴,可那那一刻,他除了笑,再也找不到其他表情来回应盛夏。
盛夏是一直飞翔的鸟儿,她有自己的目的地吧,石帆知道盛夏的飞走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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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酒吧,盛夏逐渐减少了驻唱的次数,她需要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
她和石帆的联系也渐渐的少了,最后一次去酒吧驻唱,盛夏邀请了石帆,台下的石帆望着台上的盛夏,他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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