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去的城，回不去的乡

吃过饭，手中端着一杯沏好的茶，斜靠在窗台上，我住在七楼，算不上高，反正，要是楼塌了存活的几率不高。

我的视线停留在楼栋隔壁的民房处，那是一个村庄，应该叫城中村，但是，它并不像棚户区那样脏乱差，恰恰相反，跟偏远地区的乡村一样，干净、美丽、和谐，要不是因为紧挨着城，它还会很安静，这种乡村式的静谧被城市的喧嚣打破，白天当然无存，夜色降临，直到深夜，城市进入睡梦它才睡去，偶尔过路的工程车就显得格格不入。

这座村落和我的距离被一道铁制的围栏挡住了，住在小区的人过不去村落，村落的人也过不来，除非大家都选择走大门进入。彼此能看见，因为都不认识，连微笑都不会发生。倒是，鸡犬可相闻。

村落是农户，当然，住在小区的人也有进城务工的，之前他们也是农户，比如我。他们喂养鸡鸭鹅狗猫，而，小区里能喂养的，算来方便的也只有阿猫和啊狗了，就这两，也不如村落那样方便。村落里的公鸡会准时打鸣，唤醒太阳的同时，也唤醒我，醒来，闹钟迟迟不曾响起，后来，我干脆关了闹铃。我喜欢狗子，可我不喜欢狗子在我睡觉的时候在那狂吠，我睡觉必须在安静的环境里，一点点声音，我都会睡不着，特别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村落里的农户所喂养的都是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而小区里的养户们，多半是些宠物狗。昨天，在楼道里和清洁阿姨闲聊，她告诉我在她负责清扫的楼栋里哪栋哪一层的住户养了狗、数量、个头大小，他还特意告诉我，我楼下的的住户就养着一条大狗，那狗养在笼子里，雪白雪白，很好看。说到这，阿姨脸上露出了对那雪白大狗的喜欢，至少可以看出阿姨是个喜欢养狗的女人。我想，大概是萨摩耶，至于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姑且猜一下。

农户养狗是为看家护院，而他们是一种陪伴，目的视乎不尽相同。最糟糕的情况是，村落里的土狗们晚上一遇见不对的情况就会叫唤，一只嚎叫会带起其他的，由点到面，最后，小区里的狗子们也被带上了，整个场面似乎失控了。我在床上暗暗地骂道：“狗日的。”曾经，四楼的一条狗子，那是一条命运不好的狗，主人不怎么用心料理，有个晚上，在楼道里狂吠不止，我实在受不了，打开窗户大吼：“谁家的狗子，管管，还让人睡不睡啊。”之后，就安静了。

我看了好一会，直到天空飘起了雨。我在想：这个村落在将来不久，肯定是会被拆迁的，然后集体搬到一个统一式样的楼房里，从此这块地被用做他用。这些村里的人会因为拆迁而变得更为富有，这已经是现行国内致富的一个好手法。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这块土地产生依恋？再后来，我在想，多年后，我是否还有机会，在我土生土长的村落里，像他们一样，住在一栋自己的房子里，里面住着的是父母兄弟姐妹，左邻右舍是相互同根同源的。说真的，我现在住的小区，隔壁的家庭，仅仅一墙之隔，我都不认识，或者说也没打算去认识过。可以当做不存在。

多年后，村落里的现在这些人会老去，他们可能已经住进了楼房里，比他们现在的房子高很多的，但是，从他们住的这一层算起，往下不是他们的，往上也不是。也许他们会和我现在的境况一样：一道铁质围栏，这边是城市，那天是乡村。那边是他们的过去，这边是他们的现在，过去和现在中间隔着一道围栏。围栏那边的想过道这边来，这边的，想回到围栏那边。

现实是：进得去的城，回不去的乡。

                                                                                                                                                萧规曹随

                                                                                                                                              2020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