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道『逍遥』二字,大家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庄子的《逍遥游》。这篇文章太出名了,可是真正懂得的人可能就不多了。然而我们依然乐此不疲地去读,也乐此不疲地让我们的后代子孙去读。经典永流传,有时候即使不懂,亦可以感受它的气韵之美。就如读李商隐的《锦瑟》一样,解读反而可能带来对诗歌之美的伤害。读多了,人也渐渐成长了,也许哪一天就领悟全了。
以前总觉得庄子所谓的逍遥实在太神秘,太远方,如海市蜃楼,总弄不懂具体是个什么样,为此,觉得总离实际的生活太远。而如今读过很多遍之后,才渐渐有了一点点理解。庄子眼中的逍遥,其实并不如天之星辰那样遥不可及。
到底该如何才能『逍遥』?
1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庄子不是上来一番理论分析,而是上来便给我们讲了一条鱼变成一只鸟的故事。
鱼变成鸟,在我们中国的神话故事里并不稀奇。但是,我们不经意间总会忽略的确是,鱼变成鸟之前都在干些什么?
我想,要自我变化之前必定经过一番努力。而鱼的努力便是在大海之中默默沉潜。只有潜心修行,认真沉潜,方能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司马迁说,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所有的沉潜,都必定经过挫折。挫折越大,战胜之后得到的修行也就更大,自化的程度也便更深。古人如此,今人又何尝不是?
胡歌,曾经凭借《仙剑奇侠传》红遍大江南北,年纪轻轻事业便翻上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巅峰。但是,像是命运捉弄一般,胡歌出了车祸,保住了命却毁了脸。我们大多数人,没有过经历胡歌那样的生死之痛,也没有经历那样从巅峰掉下来的失落之痛。因此,我们无法想象,在无数个日子过后重新出现在屏幕上再一次创造了影视佳作《伪装者》、《琅琊榜》的胡歌是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坚持和沉潜。是的,没有沉寂时期的默默历练,没有这一时期积蓄的资本,又哪来今后的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那么,大鹏鸟这样九万里之行的高飞是真的逍遥吗?显然不是的。
2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庄子在这里提出,要达到逍遥,你首先应该是一个这样的人:
即要把握自己的生命,到达无我之境地,才算是『至人』,才不枉为人。
其次,你应该是神人,是无功的,像天空,像大地,为生命提供阳光、提供土壤,却从不需要他人感谢。
最后,你还应该是圣人,从不求名,也不需要名。
这样的人有吗?我想,一定有的,但极少。
而这样的人我们该去哪里找?去社会精英、科技人才中找?显然不是。
既然是无己、无功、无名,那必然是从最平凡的世界中去找,因为只有最平凡的才是默默无名,才最有可能。
那如果要默默无名,那不是要与前面的沉潜飞天又自相矛盾了?
并不是的。按照道家的理解,人应该是要先入世的,入世不为自己,只为社会为国家,消除祸患之后,功成身退,有功亦不言谢,默默退出。而要入世平定天下,必然要有真才实学。真才实学又哪里来,必然是经过如大鹏鸟那样在海中的默默沉潜。
既然有这样的人,我们能拉得了他出来吗?不能。所以,我们只能臆测,想象。
于是庄子塑造了藐姑射山的神仙这样一个形象,一个我们想象中的逍遥者的形象。
3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庄子让一个人物肩吾质疑这样一个形象,又让另一个人物连叔去否定肩吾的质疑。通过他们俩的谈话,强调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逍遥者,而之所以做不到,是因为知识学问的聋哑,只是智慧不够。之后,庄子又借惠子问大瓠、宋人卖不龟手之药的故事向我们生动地阐释了知识技能无大小之分,全靠智慧应用的深刻道理。
为此,最终的落脚点,回归了到『智慧』二字。在我粗浅的见解看来,庄子所谓的逍遥,一需要沉潜,二即为智慧。在这两者的助力之下,便能到达『无何有之乡』,即真正的逍遥之境。
何为『无何有之乡』?在庄子的描述里,那里无量无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一个人。然后你在这里种下一颗大树,在此处度日,风雨不能吹到你,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你。这时候的你,便真正自由,自在。
我想,这是不是就和『解脱』没有什么大样呢?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本来无一物,却自然而然地随着成长添上了无数的外物——名誉、金钱、女人等等。这些外物如同绳索,慢慢加大力度,牢牢捆住我们。而如果此时,你耐心沉潜、积聚智慧,挣脱开这些绳索,没有牵挂了,就最终从此中解脱出来,那么,逍遥便终究会属于你。
但是,你又肯定知道,耐心沉潜、积聚智慧,谈何容易?
所以,即使人都可以成为神人,真正逍遥。目前的我们也只会说追求逍遥,却不敢说已经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