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岁月

一直想写一篇关于喝酒的文章。

无酒不成席。一桌人坐下来，都不喝酒，只吃菜，像吃工作餐似的，有什么意思呢？吃饭自有实用的一面，吃饱肚子，那是困难的时代，现在有多少人愁吃的。只要是宴会，肯定要有酒的，实在不喝酒的就喝饮品。现代人重养生，知道饮料不是什么好东西，宁可喝茶。

会喝酒的往往靠在一起，好倒酒。一般都是熟人坐一起，大家都知道各自的酒量。有能喝的，如果要开车，大家是不会劝他喝酒的，法律的红线不能触碰。酒量不行的，也不会勉强，适可而止。能喝但客套的，总要劝劝。水平差不多的，一轮下去再来第二轮，先喝完的要等没喝完的喝干才肯倒。一般情况下，也就两轮，许多人就刹车，不能再喝了。但总有两三个要加第三轮，不能只一个人喝，总要有人陪。喝第三轮时一般酒量的也就差不多了，喝酒的速度也快了，有时大半杯一饮而尽。喝酒要打酒官司，计较底子的多少，学电视上说你这养金鱼、养海豚。酒一多就刹不住车，要酒喝，叫主人再拿一瓶来。别的桌子已经散了，喝酒的这一桌还在闹。人世的欢喜、热闹在酒桌上可以体现出来。

醉酒的姿态各式各样，有时也闹了很多的笑话。侯宝林老先生说相声，两个人都喝多了，一个说“你喝多了”，另一个说“我没醉”。一个说，没醉，好，拿出一手电筒，摁亮，倒放在桌上，一束光柱射到屋梁上:“没醉你沿这柱子爬上去”。另一个说：“别来这套，你当我不知道，我爬上去，你把电门一关，我掉下来。”虽是笑话，但侯大师把醉酒者的姿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很有趣。醉酒者往往说“我没醉”，倒是不多的人会说“酒多了，不能再喝了”。酒多的人话多，而且会重复相同的话。从酒多开始，发生的事是记不住的，叫“断片”。第二天早上起来回忆，只记得清醒时的事，后来的都一片空白。我有一次喝多了，怎么到的家也记不得了，把爱人梳妆台的玻璃碰得粉碎，怎么弄的，也记不得。

感觉年龄在增长酒量在下降，现在超过半斤就好像多了，喝一杯（二两）最好，人舒舒服服的。我在家一般不喝酒，兴致来时，喝上一点，就一二两。恰好有合口的菜，心情也舒畅，老婆说，喝点酒吧。我就倒一点干红给她，我喝白酒。夏天的时候，晚上喝一听或一瓶啤酒，是很舒服的事情。我的一个同事，暑假时天天和岳父喝啤酒，竟把尿酸喝高了，吓得不敢喝了。

好朋友、玩得好的同事小聚，酒不会少，基本到位。七八个菜，酒也不论好丑，但不会太差，起码是四五十以上的。我的一个老同事，人很热情，经常喊我去他家喝酒。他以前很能喝，一斤没问题，他说每年喝的酒放浴缸能洗澡。几年前，他心脏出问题，按了支架，以后喝酒很少了，只喝一点干红或很少的白酒。他说人这一辈子喝酒的量有定数，以前把该自己喝的酒喝得差不多了。

他请到我，我不客气，很快就到。他和爱人很快忙许多几个菜，一般是把圆桌转盘围满。同事和他爱人的手艺都可以，烧的野鲫鱼滋味一流，也不放多少佐料，就是葱、姜、生抽，小火慢慢炖，汁液浓稠了起锅。有的客人到他家来，一个人能吃一盘子野鲫鱼。同事爱好钓鱼，家里是不缺野鲫鱼的。

到他家来喝酒，他会请一些人来陪，也都是一些熟悉的人。熟人喝酒会很开心，不必拘礼，不必太客套，很放松。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喝两杯，如果我说状态不佳，他们第二杯只给我倒一半。喝酒时每个人都要敬别人的酒，有时按顺序，有时按职位高低，有时按亲疏程度。别人再回敬。喝完酒或打一局掼蛋，或者去唱几首歌（家庭KTV），玩到十点多就该回家了。晚了，家里就打电话问怎么还不回来的。

喝少量的酒对身体是有益的。酒能促进血液循环，喝了酒人也精神些。我的外婆活到七八十岁，记忆中她午餐、晚餐必喝一点酒的。到我家来时，总要陪她喝点。父母现在也喝酒，中午在外忙，晚上到家，自己整两个菜，喝一点酒。他们舍不得喝好酒，父亲还喝壶装酒，我叫他喝好一点的酒，他说壶装酒一样喝。我们买了“君之红”稻花香送给他们，母亲喝稻花香，父亲还是喝壶酒。

许多很能喝的人不知怎么的就不能喝了，就像会武功的人忽然功力全失，令人惋惜。酒喝多了伤身体这是肯定的。我的一个亲戚，以前很能喝，一斤酒没有问题。他嗜酒如命，一天不喝酒就难受。他早上起来就喝酒，咸菜小鱼、花生米、大蒜拌百页就可以喝半斤酒，中午也是半斤，晚上半斤或八两，他一天一斤多酒，有时晚上睡不着，还起来喝几口酒。喝着喝着身体不行了。去医院检查，身体出问题了，住院治疗，总算控制住了，但现在要每天服药。他现在滴酒不沾，啤酒也不喝。到这时，命比酒重要。

能喝的人是真能喝，不佩服不行。能喝的一斤白酒下肚打牌思路还清晰，不能喝的八两酒手就握不住牌，打着打着牌往下掉，老是出错牌，有时看着看着连牌上的数字也是模糊的。邻镇有个中学的体育老师能喝二斤多酒。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喝了七杯多（二两五的），他敬酒都是一口一杯。但后来我也看到他到卫生间洗手盆那儿，好像要吐出来。学校的某领导能喝，大家公认。他喝酒很爽快，不像有的人喝酒，话说了许多，酒没喝多少。他能喝一斤半，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他喝一斤酒一点事没有。至于传闻的某些人能喝好几斤，那是特异功能，普通人没法比。

也有女同志能喝的。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喝酒的女人不一般。许多男子一开始没把女子放在眼里。真正挑衅激起了女子，自己往往下不了台。不知深浅，我喝两杯你喝一杯的话千万不能随便说。我的一个邻居能喝一斤八两，在上海喝酒被两个女的放倒。学生的公司搞活动，带员工到苏南去玩，宴会上，女员工见另外的团队敬自己老板的酒不罢休，她们上去解围，好几个一口一杯，把对方吓得一愣一愣的。

喝酒喝出文化，喝酒喝出真情，喝酒喝出人生的精彩。尘世苦短，壶中岁月悠长。在半醉半醒之间，方得人间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