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被子有点薄了，过了立冬，寒气就重了。
夜越来越长，天亮的越来越晚了。
刘妈妈醒的早。窗外只有一点点白色。年轻时窗帘都要做成厚厚防光的，老了，眼花了，窗帘都不用拉上了。
刘爸爸翻个身，嘴巴咕咕巴叽几声，又开始了呼呼的打呼噜。
刘爸爸的呼噜声像吹哨子，一般是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气吸进去了半天没声音，在喉咙那打着转，发出吃力的吱吱嘎嘎声，接着“嘘”一声长长的鸣叫，上下嘴唇嘟噜嘟噜地打着滚终于吐出这一口气来。
刘妈妈每次听着刘爸爸的呼噜都心惊肉跳，提着胆等着那声“嘘”吹出来才松口气。她常常害怕，说不定哪一天刘爸爸就真的嘘不出来了。医生都说了，这是病，很危险。
去治疗了，可是好了一段时间，又犯了，就没再去治了。
年轻时为这呼噜，俩人不知道呕过多少气。每次被吵得睡不好，刘妈妈就掐刘爸爸，推他，把他鼻子堵住。她说他是故意的，吵得人要发疯。刘爸爸起先还哄哄她，坐起来，让她先睡。然而没等她睡着，他低着头眼眯着又“嘘”起来了，让她哭笑不得。
时间长了，刘爸爸睡得正酣，突然被打断推醒，也是一身恼火，要不翻个身继续“嘘”，要不溜下床，睡沙发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妈妈就不再嫌弃刘爸爸的呼噜了。有时刘爸爸晚归，她一个人还睡不着。只要听到刘爸爸回家，用钥匙开门的哗啦声，她马上就能安心入睡。
刘妈妈今年 82岁了，刘爸爸今年87岁，他们有六个儿女，两男四女，大儿子今年都60多岁了，也是带孙子的人了。
最小的儿子也40多岁了，小儿子的女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目前也就这个小儿子还没退休，孩子没结婚，没啥事，休息天常常过来帮老两口做做事。
其他的几个孩子都退休在家带孙子。也三天两头来，不过来了也麻烦，都是拖家带口，太吵了。想他们来又怕他们家的小孩吵。
以前老两口可以忙得动时，逢年过节全家人都回来了，大人小孩热热闹闹的。那时还是自建房，有院子，孩子们家里家外，前院后院疯玩，有时闹得左右邻居都不得安生。
后来，拆迁了，分了套房，房间不大，人多了也呆不下了。加上刘爸爸血压高，心脏也不太好了，刘妈妈眼睛也不好使了，腿脚也不灵便了。
在刘爸爸中风出院后，家里大型聚会就少了，孩子们都岔开，隔三差五地回家看看。有时来了呆一会就走，不敢太吵。
过年时就轮流去饭店订个大包厢聚聚，省心省事。
老两口吃的少，花费很小。他们基本不要出门购物，家里样样不缺，孩子们来了都不会空手。谁家有什么好吃的新鲜的东东都会带过来。
小儿子每次来都把冰箱塞得满满的。水果青菜不经放，有时带多了，吃不掉，又舍不得扔掉，就捡不新鲜的先吃，结果有段时间天天都吃不新鲜的。直到小儿子来看见了心疼的发火，才都扔掉不再吃了。
小儿子的节假日都会来陪他们。有时也不想来，可又实在放不下。他们是他最大的牵挂。
打电话，只要超过 半小时打不通，大家都会非常紧张。
有次吃过晚饭，老两口出门遛遛，忘记拿手机，大儿子打了半天没人接，直接打车过来了。正好他们散步回来了，否则不知道动静要闹多大。
孩子们住的都远，家家都有一间房子是给他俩过去住的，但俩人从没有在孩子们家过过夜。一是怕麻烦，第二也不习惯，呆自己的家呆习惯了，住哪都别扭。
药放哪，眼药水放哪，搽痒痒的在哪，杯子放哪，水果放哪，手电筒放哪，衣服放哪……家里就两个人，没人动，一拿就可以拿到，想用就用，不要费心东翻西找。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自在，随意。
然而有次俩人锅里熬着鱼汤，睡觉时忘记关火了，夜里起来上厕所时闻到胡味才知道鱼汤都熬干了，好险。
“老喽，不中用喽”。刘妈妈越来越感觉体力不支，有时头晕，烧饭都懒得烧。她是想去和孩子们住在一起的。
她最想去小儿子家。小媳妇性格温和，通情达理，暂时孙女没成家，清净。她想去住他们家，啥事不管不问，有人说说话，听听新鲜事，有人烧一口热饭吃。好好享两年清福。
无奈刘爸爸不愿意。刘妈妈也没奈何。
看楼下五婶和媳妇住在一起，过得并不好，刘妈妈也担心，正好刘爸爸不愿意，便也作罢，不再想去儿子家了。
五婶儿子这两天正张罗给她租房另住。才拆迁时，五婶媳妇态度好的很，说会好好照顾五婶，带着她过。等五婶拆迁平方都给了他们，拆迁款也进了儿子腰包，媳妇慢慢就开始冷淡翻脸了。五婶想吃粥，她偏偏三餐吃饭，五婶怕吃辣，她每样菜都要放点辣子。五婶心里苦，好在娘家有两个弟弟出面，勒令她儿子给她租房另住。
8号楼的张嫂子，老伴去世了，儿子住的远，和媳妇又合不来，儿子便请个阿姨照顾她。张嫂子这两年脑子不太好用了，老是疑神疑鬼，请了几个阿姨都被她气走了。
儿子实在是被她搞得心烦意乱。连门口理发店的家仁也烦，因为张嫂子不会打电话，常常让家仁帮她打电话给儿子。
11号楼的余妈妈老两口，余爸爸才去世，余爸爸瘫痪在床三年，三个儿子请专人伺候的，余爸爸去世后，剩下余妈妈一个人，孤苦伶仃，不过生活尚能自理，三个儿子便轮换着每人照顾一个月，白天送饭，夜里陪睡。
唉，这些孩子们倒都是不错，没有谁不孝顺。可都很辛苦，孩子们现在上班都不容易。晚上有人陪，如果白天一个人在家还是不太安全。煤气也很危险，洗澡也怕摔倒。
重阳节那天，刘妈妈在家看电视，电视里正在直播很多义工、市领导去养老院，看望孤寡老人的新闻，尤其是那个夕阳红养老院，好气派，干净清爽，窗明几静，老人们悠闲地在散步，晒太阳，锻炼。还有的躺在床上，有的被轮椅推着，神态安详平和。她的心动了一下。
小儿子来时，她便和他聊到这个，并要求小儿子带她去看看。小儿子不乐意，没答应，说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不孝顺。
但是小儿子没几天就过来了，兴奋地说要带他们去夕阳红瞅瞅。
原来那个夕阳红养老公寓非常有名，像优质幼儿园一样，属于比较优质的养老院。
他们单位几个同事的父母都住在那里，费用比一般养老院高点，但服务非常好。有专业的护理人员24小时陪伴照顾，洗衣洗澡都不用操心。饭菜也是有专人做好。并配有医务人员，24小时随传随到。活动场地大，空气好。
有个同事说唯一遗憾是：三人同室，如果经济条件尚可，单独住一间房子的话，那就是人间天堂，无忧无虑。子女们也无后顾之忧，就是在家里享受不到24小时的专业医生服务啊。
刘爸爸和刘妈妈去看了之后，就一门心思想去养老公寓了。几个孩子商量一下最后也都同意了。
俩人要了一间房，价格贵点。两人的退休工资拿出一个人的，差的钱由六个孩子补。
家里的房子暂时空着，俩人想回来随时回来。
后记：20年后，我们这批六零后都将步入老年，中国将成为养老大国。而我们多数家庭都是只有一个孩子，等于两个孩子要负担四个老人。养老问题现在被越来越多地提上日程。
科技发达是一个国家文明发达的重要标志，而善待老人将是一个国家最人性化管理的风向标。
如何才能更好地安度晚年，是我们每个人都该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