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

        他们兜了一天,终于把黑夜兜进自己的袋子里。两人一前一后地,相隔不远却又相隔甚远,生活这个粗糙的麻绳把他们俩系在一起。无论是无奈还是可奈,他们还是可以紧紧的抱在一起,在麻绳的簇拥下。也许吧,将来一天麻绳总会断,会糙,俩人的骨头也迫切相连,日子这把锈了的剪刀总在恐吓着俩人,然而他们还是磨钝了剪刀,却磨不过岁月。

        他们畏惧着日子,也热爱着它。白天便是欢乐的安琪儿,夜里就像是撒旦。在一起也全凭偶然,偶然之下也总会分开,这个恐怖的念想像是一把刀,架在两口子的脖子上。但同时他们熬着的日子就像熬粥一般温和醇香,从半生不熟,到米裂开了花,豆子,花生也都相继春心荡漾。仅脱了外套就在热浪翻滚中拥抱接吻,丝毫不顾及火的温热,他们宁愿在激烈的性爱中浪漫的死去,也绝不愿做过了气的残羹冷炙。锅里嘟嘟嘟的直冒气,那一个一个温热的气泡从无到有,再炸裂,飞腾的热气接连顶着那被柴火熏黑的锅盖,就像是他们顶着生活这顶铁帽子。她徐徐地过来,掀开锅盖要拿勺子去推,却又停了下来。那些激烈存在又激烈死去的泡沫,在锅里试图搅动滔天波澜,就像他们两口子挣扎在生活这个铁锅里,这该是一场战争吧,病痛折磨,饥饿缠身,挥之不去的炸弹裂开后粉黑的沫子扎在苍凉的天上,就像过年炫目的烟火——直直地把一场场惹人爱的夜景捏碎成渣渣给你看。这些硝烟让她恐惧和爱恋,她怕死同时也怕活着。她常常有卑微的念想,想做条直线,夹在生和死这两个圆中间。蓦地,想起一首昨天做的诗——

                爱情像流弹般击中了我

                  坚硬的肉体炸裂成了

                一朵远古的猩红的花

她始终不明白到底爱或不爱,那朵溅了血的玫瑰花妥妥的扎在心上,她乐着,痛着。

        锅依旧嘟嘟直响,终于把她从欢乐后洗不净的满是灰烬的暗淡的天际拉了回来,那熟悉的刺鼻的味道再次搅和着她的记忆。那湖沉寂下来的痛,也躁乱起来,只是那湖底藏的尽是明晃晃的针,有过往锈了的,还有新抛进去的,她自我诓骗地把她这辈子心上扎过的针都藏起来,也只有在深夜里,让可有可无的干泪把针冲入湖底(她常常想她的泪也许永永远远都会是干的吧,总之是不会湿了)。她想不到,怎样也想不到这筐死湖活了过来,只不过该死的是自己的心,是这颗死后还要冷藏起来的爱情。湖底的乱针,新的旧的,也热闹的沸腾起来,互相碰撞,像是在相爱,像是在相恨。惨淡的月光下袒露着湖面罪恶的肚子。

        她是不能够再落泪了,生活那把剪刀早早剪断了泪腺。

        这该是她第七次熬糊了粥吧,正如她那熬的过了头的爱情。

        ……屋里传来了丈夫粗暴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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