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深,扶摇城繁华处的一座豪华宅邸,却已是灯火通明。门口两座玉石雕成的狮子,青牙獠面、气势汹汹。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两个门童在门口不时的躬身、作揖、行礼,欢迎前来客。还有几个小童,把前来贺寿的贵人们引到各自的座位坐好。热闹非凡,井然有序。
“啧啧啧,这是轩辕家的寿宴呢,这场面和人气也只有轩辕家才有了!”过往百姓无不驻足念叨几句,才无比钦羡的离去。
天色渐暗,暮色降临。
一个黑衣人翻墙而入,摸进宅邸,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黑暗中行走,那抹身影却没有丝毫受阻,一双明眸警觉的扫视四周,躲避来往的人,几个飞身后来到马厩。
但见一个背影,身材微胖、个子不高,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给马添加饲料。
黑衣人从靴子腰里抽出一把短匕,一道寒光闪过,喂马的仆人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痕,连哼都没有哼一下就已气绝身亡。
这时,前面不远处茅房走出一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突然发现面前多出两只纤细的脚,一看便是女子,可怎的是黑色的鞋,惊觉不对,目光上移,黑裤黑衣蒙面……心里正在暗道不好之时,颈间一道血丝飞过,终是未能发出半个字,只有那惊恐的双眼映射出死前的恐惧。
重生为人,只为报仇。报仇,是她活着唯一的目标和信念。
女子继续飞身向前探去,途经一个仆房,里面传出细碎的呻吟声,这个声音,让女子眉头蹙起。她不由得慢下脚步,来到窗前。用手指在纸窗上轻轻戳个洞,觑眼看去,只见两个老奴正在对一个男童做着人神共愤的肮脏事儿。
两个老奴狰狞的淫笑着,在男童身上揉捏拍打,男童吃痛呻吟闷哼,却始终未曾喊救命。看来,已不是第一次受虐。
男童侧过脸庞,倏的撇见了黑衣女子。女子心下一惊,暗道自己多事,正想灭口,却发现男童期待的望向她,眼神中满是痛苦和乞求。女子犹豫片刻,心终是软下来。
两枚暗器飞出,直直切断了两个老奴的命根子。正欲行恶事的老奴,一时间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顺着下半身突如其来的刺痛看去,两人正欲惊叫,却被闪身而入的女子点了哑穴。
“畜牲,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人!”噗的一声,匕首没入老奴的心脏,玉手握住匕首残忍的转了一个圈,才缓缓地拔出,匕首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发出让人窒息和恐惧的嘀嗒声。而另外一人此时已抖成筛子,也顾不上疼痛,光不出溜的身子在地上不住的叩拜,祈求女子饶过他的狗命。
噗嗤,一枚毒镖直入求饶的老奴心脏,流出黑绿色的血。眨眼间,只见那老奴指甲深深地扒着地,眼里满是惊恐和扭曲的痛楚,地上划过两道血痕。半柱香的功夫,才四肢抽搐而死。皮相之上并无惨状,内里却无一完好。从内脏,到骨肉甚至血液。
这期间小男童扯出床上散乱的衣服,穿戴整齐,又整理好额角的碎发才拜倒在女子脚下。“多谢女侠搭救。”话语间有了明显的哽咽,却依然郑重地叩拜着。
“活着,才有希望。不想被欺负,就努力变强!”
女子有意无意的看了男童一眼,便闪出房间。小男童望着女子的背影怔怔发呆,她,是来杀人的,来杀老爷的。却出手解救了他,没提任何要求,也,没有杀自己灭口。
虽然他是自愿帮助公子迷惑敌人的,可那两个老家伙却是老爷的人,没少真欺负他。可这个女子却告诉他“要活着,要变强。”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握起,眼神变得幽暗复杂。他,该禀告公子真相吗?
女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事救的我和小孩儿,竟然有这么多隐情。也没有发觉,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反而多了一张救命符。
潜行不久,一阵鲜花的香气袭来。黑衣女子来到了后花园,这座府邸还真是豪华奢侈,一个后花园都比平常富贵人家的宅院还大了。并且各种希珍花卉琳琅满目,幽香阵阵。
一个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在安抚着一个俏丽的丫鬟,“再等等,过了年我就娶你过门。就是怕别人诟病,孩子,还是先打掉吧!”丫鬟嘤嘤哭泣,并不言语。男子又安抚了片刻,女子无奈的离去。
男子邪笑出声,正在得意,忽觉一硬物抵在腰间,“来者何人?”“索命人!”话起刀落,连谈判的机会都不曾给这个故作镇定的渣男,嫌弃的踢开斜着坠下的尸体,飞身向左前方而去。
“渣男的宅院,果然是渣男云集处。”女子突生愤恨和恼怒。今夜一定手刃害死姐姐的渣男,为死去的姐姐和家人报仇雪恨!
自己九死一生,逃过生死劫。虽然前情往事都模模糊糊,但唯有姑姑家人被害,自己身负重伤的情景历历在目。
不报血仇,誓不为人!
女子的眼睛闪现一抹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快的来不及捕捉,就已消失不见。
闪身来到内院,一处雅致却处处透露着奢华的卧房,两个女人正在梳妆打扮。“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就是太不争了。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各房夫人侍妾能多隆重多隆重,能多妖娆多妖娆。你干嘛穿的这么素净的。别说众多夫人了,就是在丫鬟群里,怕也是要被埋在人堆里了啊!”
“老爷心里有人,我们妆扮或者不妆扮,又有什么分别?自从当年上官姑娘一家……老爷怪我公子怪我,我……罢了,错就错了……我的心,也死了!”
“那个小贱人,都化成灰了,还勾着老爷的魂,真是不知道是不是给老爷下了迷魂蛊……”
话音未落,“嗖嗖”两声轻响,房间便再没有了声音。仔细一看,两人颈间都斜插着一枚银色小箭。两姐妹原本就想说说体己话儿,把下人们都打发到前厅帮忙去了。一时间也没有人发现两人已无生息。
若不是这些女人勾心斗角,想必姑姑也不会……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迅速穿越回廊,来到前花园。
即使冷情如她,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惊艳。原本后花园已是百花齐放,竞相争艳。前花园更胜一筹,奇花异草不提,花草树木配合之下,竟然是一个大大的寿字。寿字最中心是红色的长寿花,接下来一层是红色的玫瑰,黄玫瑰、粉红色百合、蓝色妖姬、白色郁金香、栀子花……依次排开,浩浩荡荡。
美,妖娆之下却不失阳刚。小灌木从交相呼应,映衬点缀,就连灯笼的摆放都是有规则和图案的,普通人真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错觉。
布场的倒是个有心人,惊艳一闪而过,黑衣女子眸中却还是一片清冷。再美的景色,也抵不过心中的血海深仇,恨意滔天!
思忖之间,一道人影闪过。虽是丫鬟,但明显用心妆扮过的,虽不浓重,却是恰到好处的妆点,五官精致生动,想必也是个有心气的丫头。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一晃便来到丫鬟身后,一串血珠飞过,丫鬟放大的瞳孔里面有意外更有不甘,“公子救――”唇形无声说出心中祈念,身体却直直向后倒去。
“月儿,你终于出现了。”一个黑影在庭院深处,轻声呢喃。
前厅宾客络绎不绝,轩辕浩天招呼着各方来客。四十几岁却英姿勃发,丝毫不输年轻公子。甚至和自己的儿子们在一起,也更像是兄弟而非父子。可他眼底,却始终有一丝落寞。“星儿,我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永远失去了你!”
前半生,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原本以为自己没有感情和软肋。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体会到,什么是锥心之痛。
黑衣女子打晕了一个身材相仿、端着酒菜的小丫鬟,躲进暗处换好衣服,又在脸上抹了几样东西,原本五六分相像转眼之间便有八九分相似了。
拾起地上的盘子,便往前厅走去。来到门口,迅速的看了周围的摆放后,扫了轩辕浩天一眼后开始摆桌。
面无异色,手指微微抖动。“爹,娘,星儿姑姑,月儿给你们报仇来了,一定要保佑女儿顺利结果了那老贼!”
轩辕浩天迅速的探往人群,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抹浓厚的杀意。可只一瞬,就消失了,快的像从未出现过,但他确定不是幻觉。
闪身向后院走去,拍手轻呼,一暗卫出现。在他耳边低语,他听得眉毛蹙起。两人交流了好一会儿,暗卫得令飞身消失在夜幕中。
月儿一边布桌,一边暗自观察轩辕浩天。见他往后院走去,暗叫声不好。这老贼果然狡猾,警戒心十足,怕是今晚要有一场恶战!
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手下却依然沉着冷静,思考对策。自己好像是太轻敌了,不对,似乎是师傅给的信息太过简单,让她误判了形势。然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只消打照面的一刻,便已重新估算了当下的状况。
抬头四下望去,顿时心下一惊。自己眼力所及,至少不下百人暗卫埋伏在周围。树上、庭院中的各个死角……
那么,自己一路闯入为何如此顺利?甚至直到此时都没有人发现自己杀掉的那些人?或者,这原本就是一个局?
月儿不知道,暗卫至今未报,是因为两个人。一个是她救下的小男童,一路帮她处理痕迹收拾尸首。另外一个人,却是轩辕浩天的长子轩辕煜,默默帮她清除了一些暗卫关卡。
怎么办?拼尽全力,最多可以全身而退。此次不成的话,怕是后面再来行刺怕更没有机会了。
进退两难,可是师父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不知道,错估对手的实力和自杀无异吗?
只一刻,月儿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罢了,拉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就没有撤退的道理,生死由命!
月儿跟着轩辕浩天一路来到了后院,话说轩辕浩天交代完暗卫,正欲往回走。突然驻足,“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喝杯寿酒?”
“老贼,怕是你没命喝酒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我上官家满门的血债,拿命来还!”
一个飞身站在轩辕浩天面前,长剑已直逼他的命门。轩辕浩天并未还手,在长剑快到面前时,才飞身向后躲开三尺。“你是,月儿?”一句问话却是蕴含着肯定的语气,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哼!不错,我是上官月,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心爱你的星儿姑姑,妻妾成群只为联合各方势力。最终害她受辱惨死,她肚子还有你们未出世的孩子,是也不是?”
“我……哎……是我对不起星儿!”
“事后,你怕上官家讨要说法,影响你娶番邦公主,耽误你的前途,出重金找到暗夜连夜灭我满门,是也不是?”
“月儿,你误会了。上官家是被暗夜杀门屠了满门,可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各中缘由啊!”
“狗贼,还敢抵赖。不是你,也是你的那些女人干的,有什么分别?今日,我就要取你的狗命。下去和我姑姑解释去吧!”
两枚袖剑发出,只见轩辕浩天用折扇轻轻一挡,袖剑便已没入花丛中。
月儿心中警觉更甚,没想到一个富可敌国的生意世家,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月儿,当年的事我有错,可是上官一族血案真的与我无关!”
月儿哪里听得进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都被对方轻飘飘的躲过。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眼眸瞬间变得猩红。
招招杀手,不惜以命相搏。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也把轩辕浩天逼得退无可退,无奈之中不得不挥出一掌,月儿本是以命相搏,各处皆是空门,腹部结结实实受力,一时间气血翻涌,倒退七八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闭目稳了稳气息,突然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直直挡在面前。
“爹,不要伤害月儿。”
“胡闹,煜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爹,十年前,您没有守护好星儿姑姑,抱憾终生。现在,儿子要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绝不放手!”
月儿心中思忖,这男子是谁?突然一阵笛声响起,月儿头似炸裂般疼痛。又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月儿的眼睛又失去了清明变得血红,和先前一闪而逝不同,血眸一直猩红不散。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脑海里不断重复“杀了他们,他们是血刃你满门满族的仇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快!引爆炸药!快!”
“煜儿,不好,月儿这是中了血魔咒,这个咒要被诅咒的人至死方休!你拿着这个玉珏,先去前厅疏散宾客,再调集所有暗卫,不要贸然出手,关键的时候可保你平安离开!”
“爹!”轩辕煜眼睛一酸。
“快去!”
就在这时,上官月儿已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轩辕父子。
武力暴增,连轩辕浩天,都感觉到周遭压迫的气息。
“烈焰焚天!”好一个暗夜杀门,竟是十年磨一剑。十年前灭了上官一族,祸水东引到轩辕家。又用十年的时间,培养月儿,让月儿回来报仇。两个家族,自相残杀。无论结果如何,暗夜都可以渔翁之利。轩辕浩天联想前情后果,已经了然暗夜的阴谋。
“月儿,快停下来。强制提升武力,也只能撑半柱香的功夫。而使用烈焰焚天过后,不死也伤!”
“休想!”
轩辕浩天不敢再守再退,全力应战。却因害怕伤到月儿而束手束脚,落了下风。而月儿,此刻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突然,她唇边漾起一抹古怪的娇笑。匆匆赶过来的轩辕煜正好看到。“爹,小心!”
“轰隆”一生巨响,轩辕浩天被月儿飞出的一枚铁蛋炸到了半空之中!“星儿,我来了,来陪你了,等我!”那一刻,他如释重负,那一刻,他面带微笑!
炸弹爆炸的瞬间,月儿的满头乌发瞬间变白。眸子里的血红褪去,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煜……煜哥哥……”
轩辕煜看着父亲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尸身痛哭流涕,倏的听到月儿的呼唤声。
“月儿妹妹,你……你都记起来了?”
“对不起……我……”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出,却,再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