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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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离父亲去世已经两年,他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整理书房的时候,翻出两箱子信来,和着一本《漱玉词》,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多年前的某些场景就那么晃过他的眼。

  房间里是木地板的咯吱声,还有在踱步的人影。他按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数字,小心的开了口:“喂,是我。…… 嗯,我想和你见一面。 …… 嗯,好。”

  他看了看表,五点,从柜子里拿出那双蒙了灰的棕色皮鞋,擦拭过后穿好出门。

  七点,亭心公园。

  不远处有个抽着烟的女人,他径直向她走了过去。

  “嗨,好久不见。”。她笑着打了招呼,笑容灿烂而迷人,也像是些职业性的东西。

  “好久,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言辞,紧张起来更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来一根?啧,不抽? 还是喝纯牛奶吗,十年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乖宝宝模样?”。 她准备点火的手又缩了回去,红色的指甲油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点刺眼。

  她穿着棕色大衣,黑色高跟鞋的样子也很好看,和她穿校服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走神儿。”

  “没呢,你,还记得高中送我的那本《漱玉词》吗?”

  “啊?这个,我真记不得了。你不会今天要还给我吧?哈哈哈开玩笑。我好多年没读诗词了,都快忘了易安居士是谁。怎么提这个,对了,听说你真写小说去了,当作者的感觉怎么样?不过我一朋友说现在实体书都不好卖了,不怎么赚钱。做新媒体,搞搞公众号还成。”。 她大概是真忘了,反而聊起他工作的事情。

  “没事,我就那么一说。”。风衣口袋里的那本词集像是卡住了一样拿不出来,他看她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就作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色也越来越暗。

  “我,……你,” 他刚吐出两个字,手机铃声响起,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走远了两步接电话。 不久后又一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今个儿晚了,下次咱有机会再聊?”。

  他也不留,张了张嘴最好只说送送她。

  “不用了不用了,我车就停几百米而已,那个,走了啊,拜拜。”。她还礼貌性地抱了抱他,转身留下一个背影。以前她也总喜欢说那个那个的,明明自己说话也小声还笑他嘴打结。

  他手上仿佛还留着她长发的丝滑感,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走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包烟,忘了买打火机。到家后翻了翻抽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试了试居然还能用,拿起来点了根烟,一口,呛着了。

  这辈子都和香烟无缘了,他想。

她。

  应该有十年没见了吧,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差点没听出来声音,倒还是差点,她还是听出来了。

  她想着也挺奇妙的,十年了,两个人都还没换手机号呢。

  他约她见面,正好也吃完饭,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 她说两个小时后见,他一口答应。

  路上不堵,她开得快提前到了些。

  亭心公园,好像这地方还是老样子,树都是那些树,树下长条凳的位置都没变。

  等也无聊,她刚抽起烟,迎面来了一个人,是他。

  “嗨,好久不见。”。她笑着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

  他和以前真一样,竟然还不抽烟,连说话有点磕巴这点都没变。以及,喜欢走神这点。

  “在想什么呢,走神儿。”

  “没呢,你,还记得高中送我的那本《漱玉词》吗?”,他突然问道。

  她一惊,脑子里是在公园的长凳上两人一起读诗词的那些个清晨。他们聊人生聊理想,聊李清照和赵明城,言语全是稚嫩和青涩。她还记得他说他想当作家,她想当书评家。但随即摇了摇头,说已经记不得了。她不经意间看向他的右手,捂住的荷包里分明是一本书。

  《漱玉词》,一定是。

  “怎么提这个,对了,听说你真写小说去了,当作者的感觉怎么样?不过我一朋友说现在实体书都不好卖了,不怎么赚钱。做新媒体,搞搞公众号还成。”。 她转了话题,知道他不会再继续。

  “没事,我就那么一说。”。他低了低头,眸子里有掩不住的黯然。

  她又说了很多,说这些年来的故事,一些和他无关的故事。他就默默听着,偶尔也搭几句。

  他好像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却响了,公司临时有个会要她回去,她也不是非去不可,但他们的聊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她临走前抱了抱他,接触最近的时候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纯牛奶味儿。

  车上放着午夜电台的情感类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温暖又治愈,她有点儿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她想起来她红着脸在他手心写下:“去年今日此门中”,又小声问他,“下一句是什么?”

  他眼底有笑,耳根也是发红地憋出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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