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特殊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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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烨舟

宋吾拿着一个手臂,这是一个从肩膀处割下的手臂。他把这个手臂放在了一个黑色的拉杆箱里,手臂的肩膀处血肉模糊,横断面还在滴着鲜血,血腥味钻入了宋吾的鼻孔里,他表情平静。

他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个断臂的手,断臂的手还有一丝体温。他抽动了一下脸颊上的皮肉,表情依然平静。

在宋吾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的储物箱,箱盖处有一个密码锁。他用手指,熟练地滚动着密码轮,输入着密码。宋吾喜欢带有密码锁的容器,密码柜,密码箱,密码盒,密码袋,密码门……

密码,他知道,别人不知道。他总是希望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倘若别人想知道他知道的东西,那么,请“输入密码”。这个世界上,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解密宋吾的密码。

储物箱被缓缓地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杂物。杂物中间,放着一卷透明的塑料封装袋。几个月前,他就从超市里买回来这一卷塑料袋,尺寸是最大的。

在这卷塑料袋的侧边,还残留着一些血迹。血迹已经干涸,颜色变成了暗红色。宋吾有一个习惯,做事不留痕迹。但是,他却没有清除掉这里的血迹。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没有必要,因为,他还会在这卷塑料袋上留下血迹,肯定会不止一次,而且会很多次。并且,这卷塑料袋会永远被放在自己的密码储物箱里。那么,这些血迹只有天知,地知,宋吾知,密码知。

“嘶啦”一声微微地脆响,一个塑料袋被从卷筒上撕扯下来,在塑料袋卷筒侧边,又留了一抹鲜红的血迹。宋吾熟练地揉搓了一下塑料袋,吹了一口气,塑料袋鼓起。

他轻轻地拿起面前的断臂,放在进了塑料封装袋里。在袋口打了一个节,又放回到拉杆箱里,拉上拉链,将拉杆箱靠在了一个隐蔽墙角处。

宋吾顺手从身边的地面上拿起一把刀。刀长一尺多,刀身有半个手掌宽,刀刃锋利,刀刃的弧度完全符合力学标准,可以使持刀者的力量,完全爆发在刀刃上。

刀不是很重,也不是很轻,抡,砍,削,剁,刺,无论什么手法,都会让持刀者得心应手,随心所欲。

此时,刀刃上仍然残留着一些血迹。粘稠的血迹还有些粘稠,缓缓地,顺着刀身向下爬行。宋吾抓着刀柄,指缝间,手背上,鲜红的血迹散发着血腥味。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拧开水龙头,透明的自来水“哗哗”地流淌下来。当他把拿着刀的手放在水龙头下方时,瞬间,透明的自来水被染成了鲜红色,血水流淌到洁白的瓷盆中。

夜晚昏暗的灯光中,洁白色的瓷盆和鲜红色的血水,散发出一阵阵的寒意,挥发出一股股的腥气。

宋吾仔细地洗着手,搓完刀身上的血迹,再搓手上的血迹。皮肤之间摩擦,发出了胶皮摩擦的声音,仿佛两个胶皮手套揉搓在一起,没有一丝生命的感觉。

他用纸巾把刀身上的水擦干,竖在了隐蔽的墙角,刀柄朝上,刀尖朝下,戳在地面上,刀身上的水顺势流下来,流淌到冰凉的地砖上,仍然挥发着一股腥气。

宋吾拿来一条洁白的毛巾,轻轻地擦干双手。慢慢地走到沙发椅前,深深地坐到柔软宽松的沙发椅中。衣裤与椅子的真皮表面摩擦,发出“咯咯咯”响声。

双腿翘起,双脚搭在面前宽大的实木桌子边上。从桌面上拿过一个金色的盒子,按了一下侧边的开关,精美的盒盖自动弹开,一排整齐而粗大的雪茄呈现在宋吾的眼前。

他取出一根雪茄,咬在牙齿之间,打着了火机,用火焰耐心地烧着雪茄头,一股一股的烟从他的口中钻入肺里,又从他的鼻孔缓缓窜出。他又深呼吸了几下,身子往后一靠,躺坐在沙发椅中,双眼微闭,满脸陶醉的神情。

重新把雪茄盒放回到桌面上,不小心碰到了两块金表。这两块是他经常戴在手腕上的,价值几十万。另外两块金表还没有摘掉标签,这是今天白天刚刚入手的,其中一块表的价格比刚才那两块表的价格加在一起还要贵许多。

这些表是他手下的一个主管送给他的,他只需要伸出手,并把手表随意地戴在手上。然后,把一个赚钱的项目分配给这个主管就好了。

桌面的中间位置,放置着一块假山形状的玉石雕像,下面是实木底座,敦实而厚重,里里外外透着气派和张扬。

上半年的时候,公司一名主管以职务之便,偷偷地挪用了公司的一大笔经费,当他带着钱,来到某个赌石场时,宋吾已经看中了这块皮壳和成色俱佳的石头,主管立刻挥金下注。

最后,很幸运,一刀切开,是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玉石被雕刻成玉石假山,永远属于宋吾所有。随后,这名主管被宋吾分配到了本市最赚钱的业务核心片区。

宋吾喜欢古香古色的东西,他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巨大的紫檀实木办公桌,书柜,架子,茶几,全都是珍贵的实木材料。精致高档的香薰炉,是花了高价钱,请寺院里的高僧开光,又请神秘的风水先生选的位置摆放。

当然,宋吾手下的另一个主管,为了他做了这一切。现在这名主管已经提升为副经理,成为了宋吾的左膀右臂。不但有丰厚的业务资源在手,而且,这个巨大公司的大部分权力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中,随心所欲。

宋吾把手中的雪茄戳在了面前的水晶烟灰缸里,身体坐直,舒展了一下面部肌肉,心想: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什么东西想得而得不到的?呵呵,估计这个问题我会一直问下去吧。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上的零星半点的烟灰,走到镜子前。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表,在别人看到他自己之前,他必须先看到自己。而这个镜子总是与他同时完成他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这个镜子是他为自己特意订做的,整个镜子有一人多高,周围镶着金边,外形好似一个倒置的葫芦。他听风水先生说,葫芦和聚宝盆殊途同归,因此,葫芦倒置,乃财源滚滚,不断流出。

昏暗的灯光下,他盯着这面镜子,却看出了一个骷髅的形状。渐渐地,他不在乎这个倒置的葫芦是否流出财源,他更喜欢欣赏和端详自己站在骷髅里面的样子,其乐无穷。

宋吾检查完自己的仪容仪表,洒脱地离开了镜子。他的眼角余光竟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仍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他顿时汗毛竖起,心跳加速。他赶快将身子退了回来,重新回到了镜子前面。镜中的自己与镜外自己同步,抬抬手臂,歪歪脖子,一切正常。这回,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体从镜子前移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见了,只有骷髅形状的镜子静默在那里。

刚才,宋吾手中握着锋利的刀,把手臂从肩膀上割下来。先割皮,再割肉,切开筋,分离骨缝,一个完整的断臂就从身体上卸下来了。整个过程,他从容不迫。但是,刚刚照个镜子,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呵呵,他感觉自己有点可笑,莫名其妙。

照完镜子的宋吾,总是习惯性地从墙边的柜架前走过,与视线高度平行的隔层上面,摆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相框。

这一张是本公司上市仪式上,他亲手敲响钟声的照片。宋吾的胸脯情不自禁地挺了挺。那一张是当今世界最新的首富请他共进晚餐的照片,宋吾的脸微微扬起,嘴角微微上翘,嘴角处挂着一丝想掩盖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微笑和得意。

他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表,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他仍然没有一丝的困意,因为,他马上还要做一件事情,把尸体残块,从办公室里运走。也就是他刚刚放进拉杆箱中的那个断臂。

他朝着墙壁的角落里看去,角落里灯光更加的昏暗。如果不是因为人类的眼球需要光线来识别东西的话,他宁肯永远呆在黑暗里。

其实,跟他人一样,他也喜欢明亮的灯光,但是,他更喜欢陶醉在昏暗的灯光中。这一习惯,从他孩童时候的某一天突然开始了。他深深地体会到,在黑暗之中,他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而别人又无法知道的事情。

缓缓地踱着步子,他走到了墙角的拉杆箱旁边。拉高拉杆,把手搭在拉杆顶端,轻轻地往前推。拉杆箱下面的四个万向轮灵活地转动,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声音。

“咕噜”拉杆箱中传出微弱的声音,宋吾听到了,但没有理会,他知道,应该是箱中的那个断臂歪向了另一边,与箱的内壁发生了碰撞。

宋吾走出了办公室,关好门,推着拉杆箱缓缓地走着。在经过公司的公共办公区时,角落里的一个办公桌还在亮着台灯,灯光下,一个男人正在伏案工作。

这个工作的男人名叫石凯,他是这个大公司的一个部门主管,也是宋吾手下的几个主管之一,算是一个得力干将,工作能力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天,已经是他连续加夜班的第十天了。

公司里曾经很多人加过夜班,绝大多数人都是做样子给领导看的。以此来证明和表现自己的工作努力。这种小把戏,宋吾一眼就能够识别出来,但他从来都不讲出来。

然而,对于石凯的连续加班,宋吾也一眼识别出来了,他是真的努力,他是真的拼命。他手中的所有项目,所有客户,所有负责的业务片区,全都被他做到了极致。

他这样做,是对他自己手中工作的珍惜,更是他对金钱收入的疯狂索取。因为,最近,石凯刚满十岁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严重危机生命。需要器官移植,需要后期的药物维持。

这些都需要高额的医疗费来支持,这些医疗费远远超出了石凯全家的积蓄和收入,但是,他仍然在实锤的绝望中,寻找着虚幻的希望。

这一点,身为直属上司的宋吾早已经知道了。因为,石凯为了提高自己的收入,曾经多次,单独向宋吾自告奋勇,争取来了一些赚钱的项目,客户,还有一些经济效益不错的业务片区。

然而,没日没夜地工作,连续地加夜班,拼命地开发。最终,石凯仍然发现,自己只是把女儿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一小步。

宋吾站在公共办公区的过道上,一手搭在拉杆箱的拉杆顶端,一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眯缝着双眼,凝神注视着伏案工作的石凯。

石凯的头向前探着,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双肩高高地耸起,好似一只张开翅膀的秃鹫,正要去捕捉面前的食物。它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生怕将要到口的食物被惊吓跑掉,因为,它快要饿死了。

“啪嗒……啪嗒……啪嗒……”宋吾踱着步子,悠闲地走向了石凯。硬朗的皮鞋底,在地砖表面上打着自信的节拍。

此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石凯仍然双眼紧盯电脑屏幕,生怕电子表格中的某个数字出错。其实,全公司有史以来,工作零出错率的惊人记录,一直都是他保持的。

他的办公桌一打眼看上去,显得十分凌乱。可是,仔细观察,却发现,所有的资料井井有条。

在他的办公桌和他的电脑上,所有那些从来不容易触及到的角落,都没有一丝的灰尘。用来擦污物的毛巾,都是白色的。全都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便及时擦拭临时看到的污物。

突然,石凯移动了一下鼠标,敲击了一下键盘。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松软了一下,口中开始继续咀嚼着馒头,左侧的面颊,被一大口咬入的馒头撑起一个鼓包,下颌持续不停的咬合。

他把手中的半块馒头放在了桌面的纸巾上,双手一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口中一边缓缓地咀嚼着馒头。这样,他就把频繁抓拿和啃咬食物的时间节省出来了。

他消瘦的脸,更突显出他面部骨骼的棱角。他的脸上布满油脂,这使他面部棱角的高光处反射着台灯的灯光,灯光被反射得更加明显。

头发三七比例分开,发丝间仍然保持着梳子梳过的痕迹。已经好几天没有时间洗头发了,发丝已经不需要发胶之类的东西定型了,头皮持续散发出来的油脂,足以让发丝保持梳子整理过的形状。

“石凯,还在加班?”宋吾在石凯的办公桌旁停住脚步,两只手插在裤袋里,挺着胸脯,嘴角处挂着几丝微笑。

“宋总!你也还没下班啊?我这几天在忙一个项目,事情太多了,时间不太够用,就多用点时间。”石凯赶紧站起身来,左手抓住右手的手指,放在身前,好似空姐在机舱迎接乘客的恭敬姿势,很标准,也很娴熟。

“嗯,很好。”宋吾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皮慢慢地眨下去,又缓缓地抬起来,眼中流露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他顺手从石凯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相框,看了看。

这个相框是石凯的全家福,妻子,石凯,他们的女儿。一家人靠在一起,幸福,美满。

“你女儿的情况如何了?”宋吾口中问着,视线却盯着石凯的妻子狄丽。

“唉!很糟糕,还在用药物维持,如果不及时进行器官移植,恐怕任何药物都不可能继续奏效了。”石凯的五官顿时扭在一起,眼角处深深的鱼尾纹,都在时刻诉说着他内心中的苦闷和绝望。

“呵呵,我分给你手头上的这些资源,应该让你的收入提高不少吧?”宋吾悠悠地说。

“提高是提高了,但是……还差很多。”石凯缓缓地低下头,无奈,绝望。

“还差多少?”

“器官移植的医疗费,还差五百万。”这个钱数好像一把尖刀,时时刻刻,都在割着他的心,他不想说出口,每次说出口,他的心都会被深深地割一刀。

听到这个数字,宋吾缓缓地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石凯。他的头深深地低着,好似这样,他就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绝望的折磨。他的身子直挺挺,双肩高耸,这幅模样,好似一个被吊在歪脖树上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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