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毕业的前一天,我度过了一个平淡却不平凡的一天。 刚到学校的时候借着要查资料的劲头随手在图书馆挑了几本自己爱看的书,本打算在离开之前就把它看完,但我高估了自己。所以,趁着齐市六月清爽的风,我收拾了一下好几天都不怎么出寝室的自己,约上大哥,两人一起去图书馆还书。
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今日走的格外的快,身边很多步履匆匆的人,有人赶着去上课,有人拉着行李箱赶着坐车,路边的柳树随风摇摆,样子像极了车站的离人。
推开图书馆的门,我便看到两排长长的桌子,上面放满了书,有考研的,有考四级的,也有准备期末考试的,大家或低或奋笔疾书或闭眼默诵。一阵风将靠在窗台的几个昏睡的人叫醒,我似乎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我虽不是图书馆的常客,但每次临近期末,还是会去突击一下课本。我总是习惯抱着一本书,安静的坐在角落,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在大哥的催促下我推开图书馆那扇厚重的门,走到图书管理员桌子前,将书递给她,附带一张只有大四毕业生才有的收据单。
“大四毕业的是吧?”说完老师就在收据单上盖上印章。“好了,书都还完了,完事了。”接过收据单,叹息声随即落下,我知道以后再也不能在学校借书了。
2、
图书馆的斜对过就是篮球场,这里是全校最容易找到女朋友或男朋友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在表白墙上表白(四年都找不到男朋友可能是因为我住东区的原因)。
刚出图书馆还没走几步路,大哥就摇着我的胳膊说,“好帅呀!”好帅?我的目光立即锁定了前方十米处手拿篮球的小学弟,我们心照不宣的加快脚步,跟在人家后面。此时的阳光正好能容得下他帅气的脸庞以及那流畅的投篮动作。唉,如果小学弟早几年出现就好了,但此时,我只想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离开男性荷尔蒙集聚地,我和大哥化悲愤为食欲,在购物中心疯狂的寻找美食。甜辣的鸭锁骨?酸辣粉丝?秘制鸡爪?……走了几圈,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个从没吃过的鸡架拌面。吃了几口之后,我就后悔了,就不应该吃它的。
饱满的鸡架裹上一层酸辣的汤汁,味道在你口腔不停的旋转,再配上一筷可口的凉粉,入口就能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吃了!
大哥一边往嘴里递鸡架一边对我说,“这还挺好吃的是吧?”,
“嗯,是挺好吃的,”我疯狂的点着头。
“可惜了,咱们就要走了”,
“唉,就要走了。没事,能吃一顿是一顿吧!”说完我俩就开始卯足劲的吃。
对一个即将毕业的的人来说,在离开前发现一道美食,就意味着在这座城市多留一个念想,这是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鸡架拌面在我们的赞美声中逐渐见底,而我变态到连最后一根黄瓜丝都不放过。
“这么快就吃完了?”
“这么快就吃完了。”
将板凳收好,我们拎着包走向门口,依稀间听到老板喊道“63号鸡架拌面好了……”这声音清脆而响亮。
要说在齐大还有谁能和这老板的嗓门比,非八食堂的麻辣烫阿姨和金波里的老板娘莫属。那声音如穿云箭般能穿透你的耳膜,即使你在校门口都能听到阿姨的那句“谁的麻辣烫好了!” 说到金波,我就不得不再多说几句,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麻辣烫了。对于一个从来不吃麻辣烫的人来说,他更新了我对麻辣烫的全新认知,以至于大学四年我都没有吃过别的麻辣烫。
在这四年里,听了无数次老板娘的那句“来了老妹,自己找地坐吧”,也见证了“小金波”(店家闺女)从牙牙学语,到现在可以骑车小车到处乱串。要说遗憾的话,就是最后一次去吃金波的时候老板娘不在,也不知道以后她闲暇时会不会想起两个总是半夜来吃麻辣烫的女孩。
3、
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中区走回东区,微信运动提示我已经走了6000多步了。这对于两个早晨从中午开始,一天的步数不过千的人来说,是何其的劳累。
好不容易走到寝室门口,以往这地通常都是情侣甜言蜜语的集聚地,现在却被行李箱的滚轮声覆盖住。
“二狗,你现在就要走么?”刚进门就碰到了拎着行李箱往外走的二狗。
“对呀,刚把论文交上,等会的火车得提前去了,”只见她将行李箱拉到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走?”
“我明天的火车,也快了。”
“有时间去找我玩啊,”
“好的,肯定去找你玩。”
“行,那我赶火车先走了。”松开二狗的行李箱,看着她渐行渐远,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以后还是可以见面的。
这个夏天,我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这句话。明知道有些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我还是会说“以后会见面的。”因为我相信这是一句魔咒,说多了真的会实现。
原本宽阔的寝室走廊,如今堆满了快递箱子,以往打扫卫生的阿姨见到这种情况都会大喊:“谁的东西?抓紧收起来,不要放外面!”如今阿姨却放任这种行为不管,因为凡是门口有快递箱的,都是大四毕业即将离开的人,箱子里放满了她们四年的生活。
回到寝室,板凳还没坐热乎,先前联系收书的人就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到楼下了。我急忙翻箱倒柜的将四年的书本全都掏出来。突然感觉这一天异常的忙碌,忙着结束,忙着遗憾,忙着送别,还忙着卖东西。
我拿起一本《外国文学》的笔记,小心翼翼的抖落着上面的灰尘,然后一页页的翻看。因为这门课容易挂科,所以我记满了笔记,那一连串小字连同记忆在我指尖流转。
我通常坐在靠墙第三排的位置,听班主任讲具有“骑士精神”的堂吉诃德,丑陋却善良的卡西莫多以及复仇者”希斯克利夫等等,我努力的认真听讲,生怕被班主任提问,却还是拦不住那不断下沉的眼皮。
直到收书的人再次催促我,我才将装了两个收纳箱的书拖了出去。四年的书,最终以12块钱的价格完成了它最后的价值。从收书人的口中得知,他们也收学校发的床铺,于是我和大哥又回去将床上仅有的床垫床单也卖了。
这个贵,卖了10块钱。
看着自己睡了四年的床只剩下一个床板子,内心百感交集。四年前来时似乎也是这个床板子,不同是,那时候是往上添物件,现在是卖物件。
4、
一切都准别就绪,就差一顿最后的晚餐。
傍晚如约而至,在学校的最后一顿饭,必须安排的明明白白。于是乎,正德小串成了我和朋友晚餐的最佳选择。炭火的烧烤味隔着一条街能闻的到,这份独属于夏天的味道,似乎让人能短暂的忘却离别。
我们来的不算晚,但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我们选了一个最里面的地方,一个就算我们喝多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只有我会喝醉,她们都是大神)。我承诺她们,这顿饭我一定会喝够三瓶啤酒,不耍赖皮,事实上我真的喝了三瓶。
我们像往常一样,点了最爱吃的鸡脖、鸡爪、牛肉串等等,对了,还有大哥心心念念的玉米小饼。
七七坐在我对面,她是一个“酒缸子”,大一的时候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战过她,结果惨不忍睹。这四年里,我无数次的“挑逗她”,扬言要把她喝到,但是每次倒下的都是我。往常都会七七喝江小白,一杯酒倒满即是空瓶,顶了我的三瓶啤酒,她一瓶下肚,我刚喝了两瓶,剩下的一瓶就靠耍赖皮混过去。可今天我牟足了劲将三瓶全都喝完了。
“你说咱们下次见面,是不是就是在谁的婚礼上了?”七七手握着酒杯靠在椅子上。
“是啊,你说我俩都是山东的见一面还好说,你一个东北的,这是有点难啊。”大哥眼睛盯着桌面,似乎想凿出个洞来。
“嘿嘿,要不你们快结婚算了,还能早点见一面嘞,”我开玩笑的说道,想要消灭这即将冒头的悲伤。
“哈哈哈哈哈”,她们似乎很认同我的这个想法。
嘈杂的环境依旧盖不住我们的欢笑声,不知是因为烧烤太好吃就遗忘了分别,还是大家都擅长隐藏情绪。
夜色逐渐吞没了晚霞,由暗变黑,我们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应该是七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带我去蹦迪!!之前我总是说,长这么大还没去酒吧蹦过迪,这不,身为中国好舍友,七七和大哥就这样给我安排上了。
于是乎,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直奔齐市的酒吧。 因为不是周末,酒吧里没有我想象中的热闹,但还不错。我们坐在散台上,三人相视一笑,一瓶接一瓶的喝着,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能听到酒瓶每一次清脆的碰撞声。
七七坐在我对过,邪魅的对我一笑,“今天安排的还行么?”
“哈哈,很好很好!”我大声的回答,生怕她听不到。
七七拿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快毕业了,我们能为你做的也就只这些了,”
“嘿嘿,我知道,”我默默仰头,将酒杯里剩余的酒一口气喝光。一直坐在身边的大哥双手支撑在台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酒吧的DJ正摇晃着双手,嘴里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舞池中央的五色灯肆意的旋转跳跃。七七站起来将我和大哥拉向舞池中央,“来呀,摇起来!”伤感的气氛一下子被欢快推翻,我们仨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舞池中央肆意跳动,不用去想明天的火车是几点,不用去想该怎么和他们告别,不用去想到底何时我们才能再见。在那一刻,我们抛开全部的烦恼与悲伤,真希望时间永远定个在这一刻。(说实话第一次蹦迪的我还真不太适应里面嘈杂的环境,巨大的音乐声快讲我的耳膜穿透,脑袋里就像有一万只蝉在鸣叫。但是,有句话说的好:痛并快乐着)
我以为这场欢快的蹦迪能让我们忘记离别的伤感,可当音乐停止的那一刻,悲伤又伺机而动。大哥的眼泪如泄洪般喷涌而出,她靠在墙角什么话也不说,双手抹着眼泪一直哭,平时的“铁汉”七七也站在拐角处默不作声,隐约能听见抽泣声。唯独我站在一旁,一滴眼泪都没掉,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拥着大哥的肩膀,只是轻声的说了句“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天边鱼肚泛白,空气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凌晨四点的齐市,街道上行人寥寥,出租车也没有几辆,马路边只有我们步履匆匆,因为……我们的身体已经亮了红灯(老了老了)。
疯狂的背后,必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在回到寝室的那一刻,我们就像三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昨晚就像一场梦,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5、
一觉醒来,七七正在床下收拾她的行李,她似乎恢复的不错。“你要走啦?”
“嗯,五点的火车。”七七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抬头看着我。
“好的吧,那你路上要小心点。”我趴在床边看着正在忙碌的她。
“嗯~七七,你要走了?”大哥揉着她的肿眼泡看向七七。
“你再不醒我就打算把你叫醒了~我先走了姐妹们,咱们有缘再见吧。”
七七站在门口,从1号床看到6号床,从门口看到到窗台。“砰”,说完她就转身关上门离去,我躺在床上,仿佛有块大石头落在我的心口。
下午,我在德润大厦楼下将大哥送上出租车,车还没走多远,大哥就给我发来语音,“我一上车就受不了了”,哽咽中带着不舍。
我突然意识到我虽然不是寝室最后一个走的,却是我们仨人中最后走的那一个。 以前总喜欢趁大哥上厕所的时候藏在她的被子里,等她回来拉开床帘时,我就会突然窜出来吓她一跳;以前每天早上都会掀开七七那密不透风的深色床帘,抻她的被角叫她起床。以前每到夏天,总会和大哥一起买一个西瓜,切开两半然后挖勺吃以前;每次放假回学校,我们第一顿饭总是会去吃金波,紧接着就是什么时候去人都超多的小串、有帅哥服务员的烤肉还有能让我们仨吃饱喝足的8人火锅套餐……
但是,这大学四年的一切,都将在我关门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坐上出租车,打开寝室微信群的对话框,“我走了,感谢这四年你们的照顾,感谢舍友的不杀之恩。”发出去的那一刻,豆大的眼泪瞬间砸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我抬头望向窗外,尽量不让它流出来,可惜我控制不住自己。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大四毕业了?”
“嗯。”说完车上又是一阵沉默。我望向窗外,我猜司机大哥这几天肯定载过不少眼泪吧。
这是及其平淡却不平凡的一天,它像一个分割线,让我们从此各自天涯。但我还是相信,“我们会再见面的,无论相隔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