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八十年代末建成的五层楼房,饱经风霜的外墙变得坑坑洼洼,斑驳的老青砖中间夹着石灰粉艰难的支撑着楼体的重量。夜深人静时从这栋楼前走过还会有一丝丝的惊悚气息。
这栋楼上的住户大部分是附近大学退休的教师,最让社区担心的是住在五层的那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是苏凉,此刻正捧着一杯水站在锈迹斑斑的窗户前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的长街,眼光痴痴的看着,一动也不动。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岁月的痕迹在她的眼角留下几道深深的鱼尾纹。十年了,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了。她知道他已不在人世,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那人是她的未婚夫。
另外一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其实她今年只有六十岁,看起来却像一位八十岁的老人。此时正佝偻着身子用拐杖垛着地板站在苏凉身后恶狠狠的咒骂着。“扫把星,害人精,赶紧滚出我的家门,我家少华回来也不会娶你的,赶紧滚、赶紧滚……”!十年了,她已经这么骂了十年了,她却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知道他已不在人世,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那人是她的儿子。
对门的邻居每天都能听到婆婆骂人的声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都知道了,人们说她一定是患上精神病。
面对苏凉的不言不语、于己无关的样子,偶尔还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微笑,人们说她也患上精神分裂症。
社区工作人员流动性大,每次刚要对她们采取措施,就换人了。这一次的社区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做事雷厉风行,对群众反应的事情总能在第一时间解决,这不,刚听完群众七嘴八舌的反映完关于五楼那两个患病女人的情况后,他马上断定这个年轻女人一定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还有可能患有抑郁症,随时都有自杀的可能,必须立刻、马上采取措施。他迅速的拿起电话联系了卫生院,然后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往五楼,那着急的样子好像这个女人随时会跳楼一样。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震的苏凉有些心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兆,这么多年很少有人来,这敲门声……怎么会这么急促?苏凉放下水杯疑惑的望着门口。
婆婆听见敲门声也停止了咒骂转身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涌进来几个大汉,不由分说的拖着苏凉就往外走,任凭苏凉怎么惊叫、挣扎、求助,身边始终没有一个人帮她,大家都觉得这才是在帮她。
带走苏凉后,社区主任留下两个人继续观察婆婆的情况,他又迅速下楼跟着抬着苏凉的一行人走了。通过聊天,两人觉得婆婆逻辑清晰、思维正常,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患有精神病。
等二人离开后婆婆把家里细细的收拾了一遍,嘴角始终带着神秘的微笑。
苏凉接受了全方位的心里测评和相关检查,显示一切正常。在别人诧异的眼光中她像疯子一样跑出了医院,等她跑回家时已经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会动了。
婆婆已经去世了,她像睡着一样安详,嘴角还带着那丝微笑。地上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原本里面装满了她偷偷攒下的安眠药。婆婆身边放着一本存折和一些金银首饰、房契等东西,还有一份遗嘱,遗嘱指定苏凉继承她的一切遗产。
苏凉哭的昏过去好几次,醒来接着哭,十年来她不止一次想到过这个场景,她一直认为这是可以避免的,哪曾想过在这个信息化泛滥的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是可以守住的。
她和他相识于某灾区,同为志愿者,她是一名医生,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两人有共同的目标,有共同的话题,在那里,他们相识、相救、相知、相爱。
他把她带回家时,母亲高兴的不得了,自己孤身一人把儿子养大,看着即将成婚的儿子,怎能不高兴?
当年,某地发生特大地震,他和她收拾行装准备出发,母亲极力反对,哪怕结了婚再走也行,他们表示,等结完婚就什么都赶不上了,最后只好把她留下照顾母亲,他独自一人前往灾区救援。
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感觉天塌了,借口要出门,躲在在宾馆里哭了三天三夜,离开时,老板几乎认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在外面流浪了几天,她又回到那个家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跟她说话、聊天,只是每天都会不由得痴痴地看着他有可能出现的那个方向发呆。
她就这么瞒着她,守着她,怕她有个万一。
从别人的嘴里,母亲无意中听到了儿子去世的消息。她感觉有刀在胸口剜,不停的剜,一口鲜血喷在马路上。从急诊回来她把自己扮的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她从她每天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样子断定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应该让她离开这个家,这么好的姑娘,不能在自己儿子手上耽搁了。’她这么想着。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白发突然增多,她开始数落她的不是,大声的呵斥她,发展到后来的当面咒骂,越着急,骂的越凶,每次骂完,她都会回到屋里偷偷的抹着眼泪。 十年来,无论她怎么挑衅都无济于事。
两个女人就这样为了彼此傻傻的守着,忍着,谁也不拆穿,谁也不让步。
直到苏凉被带走的那天,她们才恍然醒悟,原来对方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是为了对方而辛苦的活着,于是,婆婆走的坦然,苏凉悲痛欲绝。
办完婆婆的后事,苏凉以某灾区志愿者张少华的名义把婆婆的遗产捐给了一些正在重建的灾区。而她,又义无反顾的加入了灾区志愿者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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