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四月,麦秋至。
虽说目睹过多次收麦时的场景,但并未动手参与其中。
倒也曾带领过一回三年级的农耕课,当时班里娃娃较多,来帮忙的家长者众,再加上能干的耘生老师,我基本上就是重在参与,组织好孩子们工作就可以了。
这一次,看着班里的七个葫芦娃,需要挑起大梁的我心里甚是忧愁。
好在有张师傅,经历过没有收割机时代麦收的张师傅,一位寻常却又充满智慧的农人。
有什么问题我就去找他,张师傅也都乐呵呵地愿意帮忙。在我看来十万火急的事儿,张师傅仍是淡定自若——“没事儿”“到时候再说呗,来得及”,宽了我不少心。
后来,同学们都说他是万能的张师傅。
割麦准备
麦熟一晌,蚕老一时。
为了不耽误割麦子,一边忧愁,一边还是要解决问题的。我们提前两周开始熟悉镰刀的使用——从割草开始。同时,也组织了班级家长来校学习如何使镰。
四月底,邀请张师傅来看了地里的麦子,比起往年,今年麦子成熟的时间晚了一些。故而我们决定在端午假期之后的第一天,也就是农历五月初八(6月6日)收麦子。
当天刚好是芒种节气。
“芒”指一些有芒的作物,如稻、黍、稷等;“种”,一为种子的“种”,一为播种的“种”。
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此时可种有芒之谷,过此即失效,故名芒种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趁端午放假前一天,我们把工具也准备妥当。
先准备好磨刀石,然后左手两指捏紧镰刀尖,右手握住镰刀手柄,伴随着“嗤啦嗤啦”的声音,镰刀上的锈迹随着流水逐渐消融,白花花的利刃显露出来。
怎么判断镰刀磨好了呢?张师傅说,用大拇指轻轻地在刀刃上摸一摸,如果感觉很shai(涩),就代表磨好了。
割麦子
2022年6月6日,清晨6点,一个很是吉利的时刻,大家在学校木工房门口集合,戴上手套,拿上镰刀,开割!
有个同学说,当天凌晨三点,他就醒了,是被蚊子咬醒的。然后就一直没再睡,快5点时把妈妈摇醒,两人带上早餐,5:45就到学校了。
就这样,不论先后,谁到了就拿上工具开始割麦子。
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将将8点钟,近一亩地的麦子就割完了!
不少人心里都是欢欣鼓舞的,当然也包括我。要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大干到午饭都可以能要晚吃的准备,天啦噜,这才8点,竟然就割完了!哈哈。
运麦子
这厢割完了麦子,成堆成堆的麦子躺在地里可不行,自然是要运到“打麦场”——学校的小广场去。
这时,大家才发现,一开始我们做了一个多么不明智的选择。
张师傅说上个三年级班麦子没割到一半就割不动了,最后趁着来学校收麦子的收割机一并收了。他看我们人力单薄,而自己又在开镰那会儿岔气了,无法帮忙,就建议干脆从麦秸秆的半中腰割麦,割好后就不捆了直接装车。一来好割,再者碾场时也好碾,而且捆麦子的话过去还要再解开。
我们也觉得挺好,加上大家鼓舞的士气,果真,两个小时就割完啦!
没成想,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先不说这么个割法会有不少“落网之鱼”没被割下来,毕竟没被割到的麦子也是很容易看得见并被再次割(拔)下来的。
但是,新的问题可不止这个。
因为麦子没有捆扎,每每抱起来往车上装时都会不同程度地掉啊掉啊…,加之本来在割麦时就散落在地的麦穗,还有大半截杵在地上的麦茬……方才都想收工回家的念头很快就被艳阳下走走停停站站蹲蹲捡拾麦穗的现实给击得粉碎。
大家饱满的干劲儿早已随着太阳高度的变化慢慢地和汗水一起蒸发掉了。
开始时大家伙儿还能弯着腰不问前路地捡啊捡拾啊拾,后来,一如上图内个姑娘,腰都硬了。像我,感觉命都去了半条。
看着运了不到一半的麦子和遍地金黄,我,的,天,呐。
有位家长不停感慨:老祖宗的规矩不能随意更改啊。可不是么,省的那一点活儿加倍换回来了…
喘口气,中场休息半小时。
厨房一早给准备的绿豆水,甘甜解暑,配上各位家长带来的加点,有吃有喝中途补给之后,同学们又恢复了些许活力,大人们也逐渐上线,继续干!
后来大家分为两拨轮流干,中午11:30,麦堆全部运至小广场,麦穗也初步捡拾完毕。
说初步,是因为实在是太热太累了,再捡下去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所以次日晨再来捡麦穗就是(结果还真又捡了一车麦穗出来)。
呼,终于可以舒口气了。
摊场、碾场、翻场
紧接着,稍作修整之后,我们一鼓作气,将堆放着的带穗麦秸秆平摊到小广场上,即“摊场”。
以往,人们会用牲口拉着石滚在麦秸秆上转圈碾轧,以使麦粒从麦穗的麦皮内脱落,也就是碾(轧)场。
我们找不来牛,几百斤重的石滚子也不便搬运,便选择用三轮车来碾轧。建筑版块早已练就了同学们上下三轮的技术,这不刚说了用三轮碾麦子,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大家已是整装待发地坐于车上了。
这速度,堪比消防官兵出警的速度了啊。
差不多轧一遍以后,用叉把压过的麦秸秆挑起、翻个,使麦秸秆重新蓬松起来,这叫“挑场、翻场”。
然后,三轮车继续碾压。
如此几遍后,麦秸秆被压成了麦秸,麦粒基本都脱壳了。
接着,用耙、叉等农具把麦秸清至一旁,剩余的麦粒堆放在一起(据说这叫wen zui),就可以准备下一步工作了——扬场。
扬场
何谓扬场呢?
便是在有风之时,铲一锨麦子抛向天空,使风把里面的杂质——麦糠吹走,干净的麦粒就能留下来了。
实际试了才知道,扬场绝不是把麦子用锨铲了抛到空中这么简单,就像去年的摇耧耩麦一般,妥妥的是项技术活儿啊。
俗话说得好:会扬场了一条线,不会扬的一大片。
麦子抛到空中后,要能够四散开来,这样风才吹得到夹杂在里面的麦糠啊。而且,散的太开也不行,不管是跑进麦秸堆还是跳到土地上,麦籽儿都收不回来了呀。
既然不好扬,同时有且只有一把铁锨,张师傅干脆教了同学们如何用手来扬。
一切就绪后,还有最要命的一点——需要有风。所以刚开始,我们一直在等风来。
“风来啦!”
大家都从树荫下窜出来,用手抓上两把麦子拋起来,没两下,麦糠又直直地重新落回麦堆。
大半小时都是如此,我们便收工了。
风没有但时间还有,想到同学们那般喜爱坐三轮,何不尝试着都骑一骑呢?
我叫来同学们,他们听后开心极了!
次日,借了工业电扇过来,虽说范围有限,好在持续有风。
一锨锨麦子飞到空中,麦糠如雪花一般,飞到西来飞到东。然后,大家沐浴在片片雪花之中,技术也越来越娴熟了。
为啥会满世界雪花飘呢?因为还有自然风呀,回忆了一下,那天刮的是东南西北转圈儿风。
愚钝如我,竟也逐渐成了技术流,扬起来也能拉成一条线了,疲乏至极的身体,得到了些许抚慰。
如果你仔细看图的话,就会发现麦堆越来越干净了,因为我们一共扬了五遍,并且极尽了所能。
从6月6日到6月9日,从周一到周四。
我们用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把麦子从地里收回来了。
看见这纯净的麦子时,同学们都走过去蹲下来,用手在麦堆里划拉又划拉,再拿起来几粒放在嘴巴里尝了尝。我心里感动得直想流眼泪。不光是我们这几日辛苦的付出,更多的是对大自然的感恩。
这麦子自打去年霜降种下之后,基本上就没再被我们照料过。疫情,搬家,一年来纷扰不断,忙忙碌碌,全靠老天的照拂才换来了我们的丰收。
你说这土地怎能如此神奇又如此慷慨呢?
麦子一共装了八包,张师傅预估有五六百斤。听说细心打理的一亩农田产量是一千多斤,我们这情况,必须再次感谢老天爷。
放学前,同学们合作把麦子扛进了屋里,至此,麦已归仓。
当天傍晚,阴沉了两日的天空噼里啪啦地掉起了大雨珠子,再一次,得到了老天的照拂,心中无限感恩。
6月10日周五,我们挑选了一包装得较多的麦子拉去脱麦仁,称了一下,82斤。着实不少哇。
除去老师和同学们的麦仁之外,我们还额外准备了两份给张师傅和提供麦种的黄坤老师。在此,也感谢前前后后来帮忙的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感谢!
至此,农耕版块暂告一段落。后续还会有一些工作,且慢慢来做。
后记
2021年10月中下旬,撒粪肥,犁地、耙地,起垄分畦,拌麦种,在10月26日那天,摇耧耩麦。
这种小麦被称为冬小麦,它在深秋时播种,经过了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的生长,在夏天里收获。四个季节它都经历了,古人认为它是得四时之气的,所以这样的麦子营养也最为丰富。
当小小的种子,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生长,经由我们双手的劳动来到餐桌上时,再想到我们每日的一粥一饭,当真来之不易,而且吃起来似乎也更香了。
有些话不必多说,我想孩子们也会懂得,因为他们已经亲身经历了呀。
芒种夏至,天气炎热,人易烦躁,我们可以用麦子来养心气,怎么养呢?就是吃麦饭,用麦子煮的饭。
今天,你吃麦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