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空是疯狂的蓝,而九月的天空突然平静起来,那平静,就成了温柔。
有对比,才能更细致的感受天空的情绪变化。没有八月的淬炼,怎能抵达九月的温柔。
八月,里里做了一个小手术,把手上那颗变大的胎记痣切除。奶奶带着里里,两次检查、手术、住院一天、两次复查,一一办妥。
九月初,伤口已痊愈,里里过生日,收到全家人的礼物。双喜临门。
又过中秋节,里里唱:
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交朋友。
袋里装着两只蛋,送给月亮当早饭。
我说,你的名字就是月亮的意思。你脸上有三个月亮。
每年都去周叔叔家好几次,买茶、吃饭,或者就看看。周叔叔的老婆姓梅,世世代代居住在梅家坞。他家在梅家坞192-1号,192号是他妹妹家。
快中午时,我发了一个信息给他,说我一会到他那吃饭,他回复,好的。
等我到了那里一看,客厅有两桌客人在吃饭,老两口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我就自己跑去楼上露台看风景,一会,梅阿姨给我倒了一杯茶上来,说,马上就吃饭。
她给我拍了两张照片,她经常给游客拍,拍起来得心应手。
看起来我的头发多而软,在阳光的照射下淌着一层柔光。
瓜子脸和鸭蛋脸最好看,当然圆脸和方脸,也各有各的好看。没必要都整成锥子脸。
对于自己的优点怀有一种自珍、自得,焉能不说这是一种率真。
鲜鲜落落的小菜,价格适中,又不成爲负担。如果太贵的话,别人请我,好像我占便宜似的。
白切鸡、生抽煮豆干、毛豆、南瓜饼、米饭。很好吃。
这个夏天我常常吃的是肉丸丝瓜汤,肉片炒蒲瓜,简直每天吃不厌倦。
转塘没有开发的时候是很偏僻的农村,这边的人都拆迁了,她们会把自留地里的当季蔬菜拿到路边或公园里卖。
所以这几年我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超市的蔬菜我都看不上。猪肉也是富阳山里放养的,不是激素猪(或者激素少一点),一炒就油滋滋的。
等我老了,还是住到乡下去,把乡下的院落收拾的干净一点,如果有这样一个乡下的话。
下午没什么游客了。梅阿姨说带我去看大樟树,说,这个樟树很古老,要抱一抱的,抱了会有好运。
我赶紧抱住。大概,把气运起来,抱住一棵树或者抱住自己,就是运气。
我这些年没有很好运,也没有不好运。特别是这五年,我一家人都帮我。
奶奶帮我带孩子给我黄金一样贵重的时间和自由,她包揽了孩子的吃喝、接送、讲故事、聊天、户外活动、感冒照顾、手术陪伴等一切,事无巨细。
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天蒸地煮,东西相战,男女相斗,两性相争,山火频发,旱涝不断,又因爲疫情无处可逃。
而我的心境竟然比去年要平稳,整个人都调试到舒适的状态,身体没有疾病之苦,心里也没有情绪之苦。
除了一次扭到腰,走路都要歪着走了三天。无恙,真的是一种幸运。拥有健康的人又有几人能体会自己正处在幸运之中呢?
有三棵樟树。樟树下很多人在喝茶、嗑瓜子、聊天。这也许是一个修仙村落,这樟树都成精了。简直是遮天蔽日,分外妖娆。
我们在樟树前拍照。不知道谁家的两个小孩子也凑过来,简直是粉装玉琢的两个宝宝,一点也不怕陌生人,一点也不害羞,拍完还凑过头来说,给我看看。真正是樟树精下的两个小精灵。
抱完樟树,梅阿姨回去,我在溪边随意游荡。
日光倾城。
风很轻很凉。
群山连绵,茶园起伏,溪水淙淙,溪上有石桥,桥边有樟树。
这山与水,的确怪眉清目秀的。
此时天很蓝,飘着几朵云,四周山峦都浮着一层柔光,像极一个青蓝色的梦。连意识都变得很轻、很轻。
有人把折叠桌椅放在溪水里野餐。有人在石头上坐着聊天。
我在溪上石桥上坐了很久,听溪水的声音。我把茶杯、一个红薯搁在桥栏杆上,美中不足焖过的茶会变色。不知有没有方便携带、野外煮茶的小火炉?
一抬头,见两个男人在公路边朝桥上看,其中一个问,你在干嘛?在发呆。那是柚子吗?是红薯。他们又隔着看了半天,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却让你看不出她的故事,尔后笑着骑上车走了。
原来两个骑着黄色共享单车,特意把车停下问我,准是之前没见过我这样的。
这就是卞之琳的句子,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楼上改为路上即可。
前些年文艺青年是讽刺别人文艺腔,总之不是个好词。我现在又喜欢上这个词。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是不会文艺的,它无法拥有自己的故事,甚至无法欣赏故事。
(文艺观不等于金钱观。金钱观是另外一个事情。)
回来翻看照片,放在一起连续的看,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等于把白天走过的路又走一遍,看过的风景又看一遍。
所以,对于自己的生活,要沉浸式体验,又要抽离出来,像一个旁观者那样。
真的走累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