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五一,我始终记得

大二那年的五一,宿舍的几个舍友以及玩的不错的几个哥们都出去玩耍了,等到了晚上,窗外的灯照在床上,四周安安静静的,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孤单,于是就有了出去走走的想法。联系了几个朋友,最终决定去苏州我的一个发小那里。

发小姓胡,我们喜欢叫他阿亮。阿亮初中之后就下学了,先跟着一个师傅学着安装空调,后来在苏州那边打工。阿亮平时大大咧咧的,也爱吹牛,每年过年见面都高调的谈着自己在外面的见闻,有时候明明都早已不是新事物了,阿亮还是会在那大吹大擂,就仿佛世界的中心在他那里。

我乘坐火车,一路南下到苏州,那是个明媚的下午,我第一次到江南,没去过的地方总有一种神秘感,而苏州的确没有让人失望。苏州火车站的建筑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五点的太阳有些燥热,照在檐角上,有一种流光溢彩的活力。乘坐6路公交,差不多1个小时才能到阿亮那里。正直春夏之交,温度适宜,这里的花要开的早些,道路两旁五颜六色的花在迎着风微笑,道路旁整齐的码着浅青色的城市自行车,那时还没有共享单车,一切有他独有的风味,充满新颖,跟北方大不相同。

下了公交,阿亮还没有下班,我在站台等他。天边的晚霞将远方渲染出薄薄的红晕,傍晚的余晖将下班人们的身影拖得老长,春风将附近卖菜的吆喝声拉向城市的夜晚。阿亮的出场果然是想象中那样的,只见他骑着摩托车险之又险的超车,向我这边疾驰而来,嘴里叼着一根烟,淡黄色的头发被风吹着飘向后脑勺,咧着嘴对我笑,烟都差点掉了,还是喜欢穿非主流的衣服。

“文莱,真是稀客啊”,阿亮停好摩托,狠抽了口烟后将烟扔了,拍了拍我的肩膀。

“亮哥,来这又要麻烦你了”,我笑着说。

“哎,哪里话,哥去买俩菜,待会给你露一手。”

“行啊,亮哥,还会这个?有水平!”我打趣道。

“小意思,我再去买点酒,咱俩喝喝。”

“行咧!”

阿亮买完菜后,带着我去他住的地方,回去的路上他开的很快。

“亮哥,你开慢点,刚看你骑摩托,吓人的很。”

“嗨,这还快,以前我下夜班的时候飚的更快,你要是怕我就开慢点。”

“你呀,开车注意点,开那快干啥”,阿亮估计不会听我的劝。

阿亮住的地方靠近乡下,格局很像北京的四合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有口井,有3个房间,他跟他的朋友分别住着,还有一个小厨房。两边院墙外有几棵柳树,如果再有几个石凳,一盘象棋,就真的像夏日时光了,手摇着大蒲扇乘着凉,吆喝着“将军”。

夜晚,阿亮炒了几个菜,一盘小青菜,一盆香辣螺蛳,一碟花生米,一锅排骨,还有几个卤鸡腿,加上几个凉菜,再用井水冰镇了几瓶啤酒,就在院子里支个桌子开吃起来。

“亮哥,有水平,佩服,佩服”,菜做的很不错,我不禁对阿亮刮目相看。

“咋样,还可以吧,哥我可是自学成才,院子里那俩货常常买菜让我做他们吃,狗日的还说做的一般般”,阿亮对自己厨艺还蛮有自信的,常年在外也学会了做不少菜。

“来,亮哥,敬你一杯,你多喝点,我喝不了多少。”

“瞎说吧,还不知道你能喝,来,干了”,阿亮喝了些酒,显得很高兴,或许一个人在外面,有老乡来也是很高兴的吧。

那晚吃饭持续到深夜,那桌菜的味道我怀念至今,仿佛就在昨日吃的一样。我吃的最多的是螺蛳,多年后我在饭店里看到这个菜,点了一份尝起来总没有那个味道。我不太会喝酒,一小杯酒下肚就脸红,那晚多喝了些,大概有个3、5瓶,感觉酒就应该那么喝。

阿亮喝的比我多一些,洗完澡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我反而有些清醒睡不着。夜晚的风透过窗户送来阵阵凉爽,淡淡的月光掠过树梢投下斑驳疏影,远处的蛙鸣伴着泥香抚摸心房,真真是没有闲事挂在心头,偷得了半日清闲。

第二天,阿亮要上班,我一个人去苏州逛了逛,去了拙政园、忠王府以及博物馆。古人的智慧不得不让人惊叹,苏州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沉淀,徜徉在其中,有厚重的自豪感,对华夏民族充满了敬意。自然的境界莫过于自己融入自然中去,生活的韵味终归要自己深入生活中去。买了把纸扇,打算送给阿亮,正面印着日进斗金,背面印着唐伯虎的《桃花庵歌》这首诗,犹记得小时候村里放《唐伯虎点秋香》这部电影,我们几个学着四大才子的搞怪场景,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傍晚回到家,阿亮也回来了,他说他有假,让我带着他一起玩。那天,《疯狂原始人》这部电影正在上映,吃完晚饭,我决定带阿亮去看电影。买完票,阿亮骑车带我往市里走,天空有些暗,空气有些闷,偶尔月光穿过云彩照在田野上,像流水滑过青石板,如同梦一样静谧。我很陶醉,脑海浮现一些图画,想像了几个句子:昨日星辰照微风,婆娑月光穿林中。轻踩细沙奏流水,溪边女子渐朦胧。

电影还不错,阿亮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看得出来他是十分兴奋的。散场时,阿亮说:

“原来电影这么好看,我还头回进电影院哩,咋感觉那火就在眼前飘呢!”

“亮哥,这是3D电影特效,你以后有时间可以自己多去看看电影”,我笑着说。

那场电影对阿亮来说是无比的享受,对我来说,看到阿亮发自内心由衷的高兴也是一种享受,创造快乐或许也是一种快乐。

不曾想,出大门也是一场大雨。我俩淋着雨行驶在深夜的路上,一起瞎吼着呈现在脑海里的歌,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亲吻着雨水冲向远方,像个傻子一样。回到家,擦干睡觉,第二天醒来还好没有感冒。

上午阿亮的几个朋友拉着我俩打牌,他们也在附近打工,没事的时候就会聚在一起玩耍。下午,阿亮和我商量去一趟上海,看看东方明珠,用阿亮的话说就是“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上海北京呢”。于是,我俩兴冲冲地跑上海去了。阿亮在我们面前大大咧咧的,但在繁华场所显得有些拘谨,对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显得有些不自信。阿亮没有坐过高铁,对高铁充满了好奇;阿亮也没有坐过地铁,买票、进出站,学着别人,有些拘束,这些都让阿亮显得有些沮丧。

我们去了外滩,在附近转了转,看到了东方明珠,觉得门票贵没有上去看,在外白渡桥走了走,晚上去豫园看了下。夜晚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赶回了苏州。人们会对新的地方产生好奇,有时会有留恋,有时只留下记忆。

“没钱以后真是不能来上海啊!”临走的时候,阿亮这么说。

“是啊”,我说,我们心里多少有些难受。面对滚滚黄浦江,我们都各自思绪万千。

五一假期也就结束了,我得赶回学校。离开苏州的时候,阿亮非得给我二百块钱,我死活没有要,等我回到宿舍,打开书包,才发现阿亮把二百块钱塞到我书包了里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我默默无言,心里有些难受,我最后给阿亮冲了二百话费,没敢告诉他。

我在苏州买了两幅苏州刺绣,准备拿回家挂在房间里,珍藏那段美好时光。

几年之后,种种原因我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而阿亮则在嘉兴那边上班。阿亮前年结婚了,结完婚后,阿亮仿佛变了个人,只买几块钱一盒的烟,不在漫天地说自己的见闻,更多的是在谈谁谁谁在哪哪干啥子发了大财,骑车不像以前那样快了,头发没有染色也修的很短,衣服不再花里胡哨,但他还是笑的多,只不过眼角笑起来多了几条皱纹。

去年,阿亮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小子,没事他就抱着在村子里逛游,总向我们抱怨孩子真难带,却常常看到他脸上总洋溢着笑容。

今年五一,阿亮媳妇过来找他,嘉兴离上海近,阿亮带她来上海找我。上海我不知道去哪里玩,我还是带他俩去了外滩,这回我们去东方明珠上面看了看,远处的风景一览无余,视野果然是极好的。另外去了趟南京路,阿亮给他媳妇买了双鞋,我请他们吃了顿日式料理,我知道他们应该没有吃过。下午的时候,阿亮偷偷跟我说,他媳妇没有去过电影院,他想带她去看一次电影,我说好,咱们去看IMAX!

离开的时候,阿亮很开心,像完成了几件大事,他对我说以后请问吃饭,我说请吃饭就不用了,回去了做几盆香辣螺蛳,好多年没吃到啦,阿亮笑着说没问题。看到他们上了班车,向我挥手,渐行渐远,我衷心祝福他们。

岁月不经意间冲淡了很多东西,清晰的总是难以忘怀的。日子过得飞快,生活也该有生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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