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

我小时候住在山上的老宅里，老宅外面就是一片密匝匝的树林，一到夏季总能听到啄木鸟在树上捉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藏在高大的树林里疯狂的敲梆子。

不过到了夜里，树林里就没了声音，反倒是山石堆里响起一片片喳喳的虫鸣，那是蟋蟀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虫子翅膀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跌宕不休。

我就记得那时候在花园的芍药下挖出来过一只怪虫，身子有成年人的中指那般长，口器极大，锯齿状的颚片如同镰刀，但除了头部坚硬外，身体却白净柔软，八只长腿左右生风，在草丛里跑的极快，背部还长着一对小翅膀，发出如同蟋蟀一样的声音，遇见人后迅速钻土，尾部喷射出的味道刺鼻难闻。

夏季，入夜的老宅里除了虫鸣还有阵阵山风和漫天的星斗银河。我就会随着爷爷奶奶将凉席铺在大堂的地砖上，敞开着堂屋的门，透过白色的纱帘，看着月光在院子里如水银翻涌，廊檐下凉风送爽，人也就无比惬意地进入了梦乡。

至于当时做的梦，如今早已记不起来，却清楚的记得，半夜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惊醒，然而后半夜月光如水，天地间早已是万籁俱寂，就连虫鸣也消失不见，身边的爷爷和奶奶睡的沉，那种静谧甚至让人莫名的压抑。后来有一次，也是夜半时分，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就醒了过来，夜风将纱帘吹得摇摆，月亮也藏在了云后，院子里朦朦胧胧的，我正打算接着睡，却听见院子南边的葡萄藤下传来“啪嗒”一声，就像是葡萄被鸟啄了下来。

此时云开月明，院子里重新亮堂起来，冷冷幽幽的月光下，我看见一个形似小孩儿的东西从南边的葡萄藤下走了出来，身形不大，如今想来，也不过一根白萝卜那般大小，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至于是何样貌，早已记不清了。那东西走到院子中央，便停下不走了。我起先以为是小动物，可瞧了会子才发现那是个人形，当下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该怎么办，就那样呆呆傻傻地看着它，它冲着我的方向摇了摇身体，突然就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倏然就不见了。

至于那东西去了哪儿，是不是还在老宅子里，就不得而知了。时至今日，我甚至不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出现在那里，这一切的一切恐怕将是永远无法解释的谜团。不过既然彼此相安无事，倒也算是萍水相逢，有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