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诗词界咏雪的名句，一定少不了一句 “未若柳絮因风起”。

一千多年前的一场大雪，谢家太傅谢安一时兴起的提问，使这句经典的咏雪句流传开来，咏出这句诗的正是谢安的侄女，有东晋第一才女之称的谢道韫。

彼时她不过七八岁的光景，她的事迹如同这句咏雪一般只在《世说新语》当中能有所追查，但在后世却被反复提到：《三字经》中写到：“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将谢道韫与蔡文姬并提；

曹雪芹在《红楼梦》金陵十二钗正册中将林黛玉形容为“堪怜咏絮才”，这里的“咏絮才”就是指谢道韫；

如今更是被写进了语文课本，被当做古代才女的典范。

然而这位东晋女诗人一生流传下来的诗作一共三首，比起大家所熟识的著名女诗人，谢道韫的作品可谓少之又少。

那么谢道韫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有何过人之处令人津津乐道？

一

虽说古代中国是父权社会，但要放眼千年数一数，有才情的女子怕是也数不清。谢道韫生活的东晋时期作为文化艺术盛强的时代，自然也少不了才女涌出，张玄之妹张彤云就是其中一个。

张家论家世自然比不上谢家，但张玄却常夸自己妹妹才情比得上谢道韫，要是放到现在，这做法怕是要被骂“蹭热度”，幸好是在古代，当时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这夸久了自然有好事之人要拿二人比个高下。

要公正的比一比自然要找个熟识两方的人，刚好有个叫济尼的人常出入两人夫家：

王家和顾家——我们现在推测这个济尼应当是个叫“济”的尼姑，才能接触到两家的女子——有人就问济尼谢道韫和张彤云哪个的才情更好些？济尼谨慎回答道：“王夫人神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有闺房之秀。”

王夫人是指加入王家的谢道韫，顾家妇自然是指嫁入顾家的张彤云。济尼说谢道韫“神清散朗”有“林下之风”，是说她继承了竹林七贤之遗风，不仅有才华，气度也与一般女子不同，颇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我们不比较“林下之风”与“闺房之秀”孰优孰劣，单说这种男儿气概在当时的环境，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养成的，这不仅是学识才情熏陶的结果，更是骨子里基因的选择。

有一次谢安问族中晚辈《毛诗》之中哪句最佳？谢道韫脱口说，最爱的是《大雅·崧高》中的那句“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竟与谢安本人心中意见吻合。

凭这一点，谢道韫可在一众才女中脱颖而出也是无可厚非的。

二

上面说道对谢道韫的第一次记载，《世说新语》的咏雪中只对她有一句介绍“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公”即指谢安，“左将军”王凝之可能大家不熟悉，但王凝之的父亲相信没人不认识，那就是书圣王羲之。

王谢两家的联姻可谓是强强联手、门当户对，刘禹锡有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中的王谢，就是这两大家。

尽管家大业大，父亲兄弟也有能耐，但是这个王凝之本人却是泛善可陈。

平庸到什么程度呢，据说谢道韫嫁给王家之后第一次回家，极度不悦，谢安问她，王凝之这人也不差啊，你怎么这么不开心？谢道韫说：我们家族的叔父辈中，有您和父亲，同辈兄弟中，则有谢韶，谢朗，谢玄，谢川。

没想到天地之间，竟然出了个如此没用的王凝之。

这也怪不得谢道韫嫌弃，毕竟身边都是些优秀的男性，甚至夫家的几个兄弟族人也都才情俱佳，相比之下，只有书法上稍有造诣的王凝之就显得入不了才女的眼。

但谢家人还是劝她，嫁入夫家就要以夫为纲，万不能再说出这种话了！谢道韫虽然心气高傲，听后也只能点点头，再也不提。

但她毕竟有着文人的固执。王凝之有个弟弟王献之，是父辈器重的子侄。王献之善清谈额，偶尔与人辩论不免有些理屈词穷。

有次被谢道韫在内室听见，派了一个小婢上前说道，我愿意为小叔解围。于是便在内室设了屏障，外围青绫纬纱，隔着帷帐与来客辩谈，竟说的来宾无法辩驳，落败而去。

谢道韫就这样在王家度过了自己的后半生，鲜有记载，我们只能通过对王凝之的记录来窥探一二。

王凝之作过江州刺史、左将军、会稽内史等官职，但究其一生，却是迂腐迷糊的很。

他与当时的众多贵族文人一样，好食“五石散”，服五石散者食宜冷、衣宜薄、酒须温，服完神明气清，有体力转强之象，因此，文人名士服之以求文思泉涌，贵族志士服之以求延年益寿。

但，是药三分毒，何况五石散不是一般的药，他毒性强烈，服下后容易感到燥热急痴，需要散步宣导，称之为“行散”，长期服用不仅会上瘾依赖，产生幻觉，脾气暴躁，严重的甚至危害生命。

本来对于这个大众的爱好，谢道韫作为妻子不应也不必反对，但王凝之左右来往的人却不是什么文人骚客达官贵族。他深信五斗米教，交往之人多是信道炼丹之人，借由治病的借口日日服散，又为了发散药力连日酗酒……作为地方长吏、会稽的父母官，王凝之的所作所为在妻子的眼中只有“成何体统”能形容。

东晋末年，地方割据严重，封建朝廷不断剥削农民阶级，施以重税。

暴政带来的是反抗。司马道子父子横征暴敛，纵暴江左，“乐属”政策颁布之后，孙恩带领百姓揭竿而起。

孙恩是谁？“孙恩，字灵秀，琅琊人，孙秀之族人也。世奉五斗米道。”正是与王凝之同一教派的教众。

他利用五斗米道名义，聚集信徒，自称“征东将军”，并将部下称作“长生人”，自舟山群岛一路攻破浙江上虞县，攻至会稽郡。

此时任会稽太守的正是王凝之。

王凝之听闻孙恩攻来，竟发出不抵抗、不设防的命令，部下屡次请求出兵，他都称“我已请来大仙，借阴兵作战，鬼兵数众，敌人不足为据！”每日在道堂里磕头祷告。

可惜五斗米教只保一人，孙恩占领了会稽郡，王凝之和他与谢道韫所生儿子系数毙命。

王凝之被杀后，孙恩带叛军到王家，谢道韫镇定自若，带领族中女娟奋起反抗，自己手持利刃与孙恩对峙。

孙恩赞她气概不凡，不愿杀她，却欲杀其外孙刘涛，谢道韫怒骂“今日之事关乎王家，与我外孙刘涛何干，要啥便先杀我！”毫无畏惧，胆识过人。

最终，孙恩赦免了谢道韫及其族人，她才得以在会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