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脑人02 | 愿我们都能够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原脑:

我放弃了我的生活,在天黑之前我只记得这个,我的大脑突然变得空洞,漫游在大海,我总觉得我需要上岸走一走,仿佛那里有人在等我。终于,我选择了一天,默默靠岸,收起我的身躯,像人一样行走在人世间。离开了海洋,空气变得有些干燥,但并非完全不能忍受的。

我知道自己为何上岸,我希望遇见那个等待我的人,但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我选择走向那座砖塔默默等待,我在海里就经常望见它,风已经侵蚀它很多年,但并不影响它的美丽。阳光升起来,它的表面浮现着点点的光斑,我看着它,我从没看过这样的画面,它美丽极了。

裂脑:

天黑了,我开始接管身体,我嫉妒那个可以在白天活动的大脑,我没有机会直接看到任何阳光下的画面,只能在这些记忆里翻找一些新鲜的事物来填满我这枯燥的生活。我在尽可能快地挑选记忆,我的时间并不多,尽管我知道在这个不知疲倦的大脑交换过程中,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我却依然要去挑选回忆,这是我和白天的大脑制订的该死的协议。等等,这段记忆又是什么?有个人一直站在我的躯壳旁边,是一个姑娘,风吹着她的长发,我或许可以在我的时间里也看到她。我匆匆地将那些阳光下的剪影扔出记忆,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啊,她还在,这真的是太好了。


试探:

“你好?”我情不自禁上前搭话,我紧张极了,对我来说,她像是一抹星光,远比这灯火马龙的城市里面,所有的霓虹灯都要闪耀。我知道,或许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从白天到夜晚看见我们的人,当她的眼睛望向我,我更加确信自己内心宿命一样的感觉,她认识我!这个姑娘一定认识我,可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我看呆了,我傻傻地站着,很久很久,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感觉有些局促不安,我不愿久久的停留在这里,不,我不是指我不愿与她对视,我只是希望能够拥有更多的记忆可以选择。“你可以带我走吗?”我小心的说,不长的话却突然被她打断,“可以!”她不需要听到那些字从我嘴里冒出来就懂我会说什么!

我们就在城市里面开始行走,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被她指引着,此刻我是属于她的,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手指指向的地方。休息的时候,我就看她的物品,你知道,我对她的一切都好奇极了,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真的很多,红色的,白色的,透明的。她把手伸出来,让我尝试帮她上一个颜色,她一定也了解海洋,人间也会让她感觉干燥吧,所以她有很多东西涂涂抹抹。我耐心的涂抹着,她却在一旁傻笑。这是一个无比难忘的夜晚,我很少用难忘这个词形容一段经历,因为难忘是不存在的。

我们在这个城市里面走走停停,有一些热闹的商场,有一些稍显落寞的饮品店,我印象深刻的是路口的红灯,她总会在那个时候拉住我。还有那些昏黄灯光下人类的住所,那是家,就像我的大海一样,她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不是,我的家一定不是这么干燥的,我更愿意住在那条护城河。夜色渐渐深了,她靠着我的肩膀睡着,风静静吹着,我望着她不敢动一下,怕将她的梦打破。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天,这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可黎明总会来临,我只能在万恶的太阳出现之前为她盖上衣裳。阳光来了,我流下了海豚的眼泪。我一定要杀死他,那个活在白天的大脑,他总是什么也不做,醒来之后又将我所有的记忆剥夺。


原脑:

我醒来,今天眼角有些湿润,或许这个躯壳在人间走了太久,需要海洋了。可我觉得我依然可以忍受,当阳光开始照在砖塔,我意识到我还有事情要做,似乎有人在等我。可我哪里也去不了。我查看另一颗大脑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太黑了,没有阳光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的视力很弱。我只是假装什么都不重要,草草地将那些回忆丢掉了,他们太黑了,太黑的记忆是无价值的。我继续自己的等待,阳光太热了,很少会有人在砖塔下停留,可阳光照着那些远古的斑驳,美丽极了,我一点也不厌烦。我在海里就见过它,似乎,我所等待的也在这里相逢过。


裂脑:

天黑了,我又回来,为什么白天的大脑总是那么无聊,这些阳光下的记忆枯燥极了,我隐约记得另一个属于我的夜晚,有一个人类的姑娘的影子站在我的身边,我忘记发生了什么,但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影子就足以让我感到快乐。细细打量了周遭,似乎并没有人,难道那段回忆也是假的。我拼命想回忆起什么,可越是这样,我就越空洞,人群让我烦躁,够了,我要回大海去了。

忘记了在大海呆了多长时间,我一直望着岸上的砖塔,今天我要重新站在阳光下凝视它,有人在那里等我,我不知道夜晚会发生什么,但我不回大海,这里有人在等我,如果那颗笨脑袋再回到那么远的海面去,我就用我的时间一次次回到这里。


重逢:

他醒来,我醒来,无聊的记忆,无聊的等待。唯独今天有些不同,等等,是她嘛,有个姑娘在日落前最后一秒还在我的身边站着。我把那些该死的阳光扔出去,迅速回到我们的躯体,那个姑娘还在站着。“嗨,你好”,“你好”。“可以带我走一走吗?”“好啊。”姑娘的笑容荡漾着,我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我们走过烟花巷,走过那些都市繁华的夜色,记忆又一次慢慢填满,这种感觉好极了。一直到另一个姑娘路过,她看见我就躲开,那身影如闪电一样将我击中。我被她瞬间吸引了,我抱歉地对身边的玩伴说“对不起,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回大海了。”她似乎并不生气,“哈哈,那再见哦。”

突然开始下雨,我不再感觉那么干燥,我急匆匆的找寻着那个身影。她正在雨中慢慢地走着,“嗨,你好”,我并不会其他的开场白。可那姑娘突然跑开,我紧张极了,我担心她就是梦里的那个剪影,她跑开,我急忙追上去,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在她的肩膀,她看起来好无助,孤单极了。“你看上去有些不开心。”,我追上她说,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很过分的关心,她还要离开,我那梦中的唯一牵挂,我担心有些话会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我拉住了她,我必须抓紧时间,我不能错过任何机会,“请等一下,我好像记得你!”

 “不,你不记得,你是一个海豚,你应该永远待在你的大海。”

“我想是另一个大脑并没有将我的回忆收拾干净,而且,我们也会生活在淡水里。”我惊讶于她认出了我的身份,我尽可能想将语气变得柔和。是她了,是她了,我记忆里仅存的残影,我日复一日生活过的证据,我来过这个世界和爱过这个世界的所有证明。可她为什么恨我,她的眼神里面满是憎恶,莫非我的记忆是假的,“我伤害过你吗?”

她迟迟不肯回答,仿佛深陷一种痛苦无法解脱,她又一次转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我,那眼神让我心疼极了。“是,你伤害过我,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回忆”,她愤怒的回头,突然说“把你的第二颗大脑给我。”

是她,一定是她!只有那个她,才知道我和我的老朋友的秘密,知道这个躯体里面同时存在着两个空空如也的大脑。可他为什么需要另一颗大脑,她想忘记什么吗?我不知道她想忘记的具体是什么,只是知道一定与我有关。她是人类,人类的记忆很长很长,因此她记得我们的一切故事,她的决定也一定是对的。

我将裂脑给了她,当一个人类主动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就可以这样做。我依旧很担心她能否接受我的老朋友,能否适应这短暂的记忆。可是你知道,当时她痛苦极了,她痛苦极了,她是我每个夜晚行走在世间唯一的期待,我要保护她,我要让她开心一些,我无法不自责,如果造成这种痛苦的是我,或许第二颗脑袋真的可以帮助她,将那些所有关于痛苦的回忆丢弃。而我呢,将会进入一个新的躯壳,一个可以拥有白天和夜晚的躯壳。

 我和她交换了躯体,明早的太阳,和另一颗大脑会让她把曾经的一切忘却,连同我们的故事一起,但是没有关系,我深知那一抹剪影已经深深印入我的脑髓,我会找到你的,带着这个同时拥有白天和夜晚的躯体找到你,我会奔向你,我会久久的在你身边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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