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艳琴
一,“民工”
“民工”一词在上世纪集体所有制年代的农村,专指离家在外参加水利、路桥等建设的农民,不同于现在进城打工的“农民工”。
那些年,我们家是“半边户”加缺粮户:父亲在省公路局当修桥工人,母亲带领我们姐弟四个在农村“学大寨”,我是老大,以下的三个弟弟妹妹还小,需母亲照顾,且母亲还患有慢性病,所以,我从高中毕业到参加民办教师之前,曾多次被生产队派为“民工”出征,到渠道、水库、大坝、铁路等修建工程中去战天斗地。
二,顶风冒雪出征水库修建工地
那一年,腊月十五的上午,我随着本队二十多个民工顶风冒雪,踩冰踏泥,一头挑着被絮脸盆,一头挑着锄头粪筐去离家三十里外的水库修建工地参加会战。用我们生产队队长的话说,是为了响应毛主席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支援和友谊比什么都重要”的伟大号召,去帮助比我们更山区的同胞解决吃水、用水的困难,从而,使之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
天雪路远难行,难免有人抱怨:“每年都是我们帮这个队、那个队修水库,修渠道,并没有看见哪个来帮我们修,我们队的只能靠自己抽空修。眼看又要过年了,我家的年货还八字没得一撇呢。”
“就是说唦。唉——我每年冬天都要穿坏一双胶鞋,你看我这鞋尖子,又成了‘鳄鱼牌’*了。这还是他爹矿上下煤井穿的胶鞋呢。这么厚的胶都跋烂了。
“……”
“不要嘀咕了,你们两个婆婆子嘴,叫别队的人听到了又要说我们队思想落后。”队长催促她俩,“快走吧。不晓得到三十那天搞不搞得完,搞不完,还真要在工地上过革命化的春节呢。”他接着又抱怨道:“叫你们一家派一个硬劳动力来,可你们偏要派一个不起款的来凑数,你看这老的一包筋,小的像鹌鹑,正当年的吧又是些姑娘婆婆*。”
离工地还有半里路远,就听见那里的高音喇叭播放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革命歌声多么响亮……”的歌曲、
“总算走到了。我的妈呀,我袄子都汗湿了!”小芳一屁股坐在粪筐上,边脱蓑衣边问我和小芬,“你们呢?”
“一样一样,我裤腰都汗湿哒!”我和小芬异口同声。
“哈哈——”小芳笑得扁桃体都露出来了。
“你们三个死女丫子,不吃亏*啊?还笑得出来?”向家大姑不解地问我们。
“各小队原地待命。喝水的喝水,上茅房的上茅房。等会儿任务一到就不准偷懒耍滑了。”刚到工地,大队党支部书记就跑过来大声吩咐着。他是二队的,四十多岁,爱抽“大公鸡”牌的香烟,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烟瘪。
向家大姑问我们上不上厕所,我说:“我不去,我的尿都变成汗流了。我懒得动,您们去吧。”
她们听后又哈哈大笑着去找厕所了。
三,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观
我放眼望去,工地上随处可见巨幅标语:“农业学大寨”“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兴修水利,造福万代”等等。这些标语都用大红色的颜料书写在白色的牌子上,与四周群山上的白雪相映成辉,更衬托出红红火火的劳动场面。偌大的劳动场面,虽然是在冰雪飞舞,天寒地冻的腊月里,但民工们仍然干劲十足。库区里面挖土的,挑土的,用鸡公车推土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锄头声、钢钎声、铁锤声、说笑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大堤上推土机声、打夯的号子声接连不断,分外嘹亮: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观!
高音喇叭里那个女声播音员用仅变了声调的当地普通话铿锵有力地念着:
“最高指示记心上,
兴修水利不放松。
手握锄头用力挖,
一心扑在水库建设上。
亮晶晶的汗珠子脸上流
任务不完成誓不休。
刚才播送的是青绿大队来稿。”
他把绿lǜ音念成lù音。
“哈哈——来搞,来搞——”这是二队几个知青狂野的笑声。
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我想起毛主席的英明。
他老人家在1934年就高瞻远瞩地提出了“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伟大指示,新中国成立以后,农民出身并熟读史书的他更是十分重视水利建设。在毛主席的指示下,国家对兴修水利、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发展农村电力、推广农业机械化等方面的投入越来越大。最典型的是令世界震惊的林县红旗渠,被称为“人造天河”。
这“人造天河”建成于1969年,总干渠104里,灌溉面积可扩大60万亩。在当时物质条件匮乏、施工工具落后的情况下完成这么伟大的水利工程,完全称得上是中国乃至整个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在红旗渠精神的鼓舞下,全国人民响应中央的号召,兴修水利,打人民战争,大搞水利建设。县里修治源水库,公社修单河水库。
咱们公社也不例外,每年冬季,都会统一调度民工,为那些缺水严重的大队修水库,修渠道,翻堰塘。公社领导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毛主席提出的灌溉面积基本实现人均一亩,旱涝保收稳产高产水浇地的目标。
对水利建设的重视不是始于毛泽东主席,但打人民战争且组织得有序高效,上下千年,纵横多国,没一个在他之上的。重视水利建设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优良传统,中华民族之所以能繁衍生息,也得益于先人们在水利事业上的倾情付出。从“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治水的故事到使“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的郑国渠,从使蜀地变成了“天府之国”的蜀郡李冰父子主持修建的都江堰到全长近1800公里、联结着中国南北五大水系的隋炀帝时期开凿的大运河,再到钱塘江海塘的修筑……在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中,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但多数统治者是非常重视水利建设的。
新中国成立后,不管政治运动怎样变幻无穷,但打人民战争,大搞水利建设从未变过,而且年年如此。从干部的提拔方面来看,水利建设还圆了不少干部的升官梦,有些干部就是从小小施工员提拔上来的。且从公社到生产小队的干部,他们都有一整套搞水利建设的经验。这水库工地上,虽然人数众多,工具简陋,全靠肩挑手推,看起来像蚂蚁搬家,实则指挥得有条不紊,很有规则。
四,抱过堰泥巴的棉袄站起来了
“好啦,任务来了!”民兵连长气喘吁吁,“我们的任务是先挖堰泥,再取土筑堤。具体分工听施工员的安排。”
施工员分配完任务后,大队党支部书记强调说:“任务已分到小队,不管你们队里来了多少人,哪怕只来一个人,也要依据各小队花名册上的实际人数按比例分任务。任务一个砣,完成不协作,谁先完成谁就先回家过年!”
“啊?!还要先挖堰泥巴?”
“天啦!下这么大的雪还要挑堰泥巴?”
“挖完了才能挖土筑堤?那筑堤的任务也跟别的大队一样多吗?那我们不是太吃亏了?”
“……”
各队民工,尤其是女民工,抱怨声声。但抱怨归抱怨,终归还是在各队队长带领下,把行李往旁边一丢,迅速就位挖起堰泥巴来。由于地窄路滑,又处在坎上坎下的地势,挑担子反而不好操作,队长就让我们约两米远站一人,来回跑着,如击鼓传花似地把堰泥巴传运出去。力气大的干活有经验的大人们可以把装有堰泥巴的粪筐晾开,衣服上不沾堰泥巴。我们几个小的几趟跑下来,力气没了,疲于奔命,几乎就是把一筐堰泥巴抱在面前,用肚子挺过去的。挖堰泥巴的人一坨比一坨大地比赛似地装进粪筐,传运的大人们打了鸡血似地快速传递,生怕这朵“花”呆在自己手里时间长了鼓会敲响,要他们表演节目似的。眼看我们旁边的堰泥巴筐有积压了,队长迅速调来两个男民工夹在我们中间,才解决了积压的堰泥巴筐。尽管这样,我们仍然是棉袄里面一场场的大汗淋漓,棉袄外面如瓦匠泥墙一样,不断有腥臭的堰泥巴和着雨夹雪一层又一层地涂上衣襟。那一层薄薄的棉絮怎敌它汗水、泥雪的内外夹攻?好在年少,棉絮内的汗有体温烘干,可棉絮外的臭泥和雪雨就只能靠加油挖干堰泥和祈祷天晴了……
几个小时的堰泥巴“抱”下来,我们花棉袄的前襟成了堰泥巴色,晚上睡觉时脱下竟能站起来,第二天穿上身一块块掰下凝成块的堰泥巴,再去拥抱新一天的堰泥巴。
五,对“桌”上的鸡屎、泥水、冰雪等视而不见
“开饭啦!开饭啦!”到工地的那天,当我们几个小时的堰泥巴“抱”下来,摸黑冒雪踏泥三里多路找到住地时,大队事务长大声张罗,“条件简陋,没有高桌子低板凳,饭厅就是这东家老板儿的稻场,我们扯哒几丈塑料薄膜,搭哒个简易棚子,免得雨呀,雪呀下到菜盆里。好歹您们都是来下力的,不是送亲客儿。哈哈!那就一小队一桌,围着蹲下,不怕‘俩挂’*的坐地上也行。哈哈!炊事员,上菜吧!”
几个炊事员陆续将端来的七脸盆烧萝卜和钵子饭“二”字一样地摆在住户门前稻场上的简易塑料棚下。一天的奔波劳累,还是在途中吃了个苕的我们,把行李和工具就地一放,对“桌”上的鸡屎、泥水、冰雪等视而不见,舀了一勺丁点油星都不见的烧萝卜汤,两个人将每钵半斤共三钵饭分而食光。
晚饭后,大队安排住宿:以小队为单位,基本上是一个小队住一户人家。我们小队住的那户人家,房东将十几个男民工安排在他堂屋的阁楼上,将我们六个女民工安排在他拖屋的阁楼上。那拖屋的楼板被上去的五人压得吱吱响。“该不会断吧?”正当我在下面望着那微微发颤的楼板思虑时,“啪”的一声,一根楼板断了,“啊!啊!”她们五人惊慌失措,大家赶紧过来安抚,接她们顺梯而下。好的是有惊无险!
六,过了盲婆婆的“手试”关
房东也赶紧过来查看,迅速加了几根新楼板:“安全起见,只睡三个人吧。”他看看我们,对队长说,“隔壁盲婆婆家倒是还多一张床,只是她眼睛看不见,蛮爱仔细*,不一定让住……我带你们哪三个去试试?”
“那难为*您哒!”队长和我们连连致谢。
“我们这仨姑娘婆婆*邋里邋遢地。”向家大姑说,“你们仨姑娘伢去试试吧?我们等你们,不行的话,回来再想办法。”
听见邻居叫门,盲婆婆应声:“等一下呀,我起来哒。”看来,这盲婆婆已睡下,也是啊,冬夜已深沉。约莫一刻钟后,盲婆婆掌灯开门,借助灯光,我见她六十岁左右的模样,头发一丝不乱,穿戴整齐,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所有物件摆放有序。她听邻居和我们队长说明来意后,略皱眉头:“好吧,您们是来帮我们修水库的,我们要好好招待您们才对,怎么是打扰我呢?只要您们不嫌俩挂*,我一个瞎婆婆子,怕怠慢姑儿们哒呢!”
“怎么会呢?”我们连连致谢,“谢谢您收留我们!”
我见盲婆婆左手摸桌子,忙接过她右手里的油灯,放在桌上。小芳、小芬也赶忙过来扶盲婆婆坐下。
盲婆婆伸出双手摸我的脸和手:“咧*个姑儿姓化儿*呀?”听说我姓周后,“哈哈!我们是家门儿呢。你咧双手是拿笔杆子的手呢,我蛮欢喜!”听我说“是挖泥巴的手”后,她拍拍我的手:“你迟早要靠笔吃饭的。”接着,她又摸摸小芳、小芬的手,连连“好、好”几声。
见我们通过了盲婆婆的“手试”,隔壁房东和队长如释重负地谢过盲婆婆离去。
我们按盲婆婆的指引烧水洗漱后,如东北人睡炕一样地三人一床,倒下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钟起床号吹响才迷迷糊糊地起床。见盲婆婆给我们送来了油灯,我小声问她俩:“昨晚的油灯周婆婆什么时候进屋拿走的?”她俩都摇摇头。
在外屋的盲婆婆说:“姑儿们啊,你们真是太辛苦哒,一上床就没听见动静哒,我才把灯拿出来的。”
“难为*您哒!”我们几个连连致谢。
幸亏不是说的“盲”婆婆!她的耳朵真好!难怪《圣经》说:“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盲人的听觉和触觉超常,可能就是上天为他们开的另一扇窗吧。与其说他们是在用耳朵听用手摸,不如说他们是在用心看。
七,遇见红衣天使
寒冬腊月天的清晨六点,早饭依旧在那“饭厅”里摆开了。我们在汽灯昏暗的余光边缘,一边掰衣襟上凝固的堰泥巴块,一边吃舀了白菜汤的钵子饭,嘴巴里万年青牙膏的味道慢慢消散。
我正双手不空地忙着,大队党支部书记走过来递给我笔和公文纸:“从今天起,还是你来担任我们大队的通讯员吧,你以前在别的工地上写得很好,干得不错。这次工程中,你跟我一样算‘半脱产’,每天用半天时间写稿子交稿子。上午或下午,你自由安排。你要继续发扬优点,戒骄戒躁,好好写,好好干,以利再战。你放心,大队已经减了你们小队的土方任务。”他说后面那句话时,看了一眼我们队长。我连连点头应诺。他接着站在房东屋檐下的台阶上,大声宣布对我的任命,并要求各小队队长和民工多多向我提供本次水库建设中的好人好事。讲完这件事后,他才强调当天的劳动事宜。书记讲话结束,施工员安排当天各小队的具体劳动任务。
雪停了,朔风依然呼啸,冷雨依然飘洒。六点半钟,我们挑着锄头粪筐,踏凌奔向昨日的堰塘,继续击鼓传花似地抱堰泥巴。
两天后,堰泥巴终于“抱”完,脚下的黄土地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了太阳照射,甩掉腥臭堰泥巴的民工们心情大好,凿石挖土,争先恐后。随着挖土场地逐渐扩宽,鸡公车终于派上了用场。挑土推车齐上大坝的民工们,心中都存一个愿望:早日完工,回家过年。
为了能替替推车人,减轻他们的体力,我们三个就趁上午下午的休息时段和午饭之机,学推车。这鸡公车一个独轮上架个大粪筐,可装十几只小粪筐土,它在会推车的人面前滚滚向前,轻盈如蝶,可在我们手里,左滚右滚,就是不向前滚。小芬大我和小芳一岁,身材也大我们一圈,她首先掌着车把,我和小芳在左右保驾。有经验的车把式王大叔说:“鸡公车推得好,全靠屁股扭得圆。”小芬屁股扭得圆起风来,可鸡公车还是如醉汉摇晃,如果没有我和小芳用双臂抬着在两边护航的话,那半筐土早倒出来了。好在那种车有俩站架,我们就在旁人的嬉笑和自己的“哎、哎”声中三步一停地相互交替往前推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仨终于把半车土推到了水库堤上。
学一项新技能似会不会时瘾最大。那天上午休息号刚吹响,我们仨又抢着推车,刚起步时,周围依旧有嬉笑声,可不一会儿,竟然戛然而止。我不禁回头看时:工地后面的田埂上,走来一位身背药箱的红衣姑娘,红色风雪帽下露出一双含情微笑的大眼睛和一张俊俏的苹果脸,衣襟下摆处翩翩起舞的蓝色蝴蝶是她扎在两条辫子发梢上的结,亭亭玉立的身材似一束红梅让人眼前一亮。这姑娘就在民工们火辣辣的目光中轻盈飘过。不知是谁小声赞叹:“红衣天使!”天使长什么模样?没见过。但那时,这姑娘就是咱们民工心中的天使。
这“红衣天使”连续多天准时降临又飘走。这一幕如同多年后每晚守着看央视八点播出的电视连续剧一样,成了民工们心中另一种期盼。有一天,不知她为啥没来,连我的心中就泛起了莫名的惆怅,更何况那些男性民工呢?
过了一天,她终于准时降临,我们队那个闷头闷脑的张勇竟然兴奋地“一二一,一二一…… ”喊出声来。李敢听见喊声竟然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俩人竟然厮打起来。
大家也顾不上劝架。还是队长过来才把他俩拉开:“你们还是不吃亏*,鸡公车里的土上少哒,再跟他们多加三担!”
的确,爱美之心等人之常情是苦不掉累不掉也压不住的。
这世界真的很小!二十年后,在儿子的家长会上,我正看他们班主任发的成绩表,突然,一片红影飘来我的身旁。那陌生的一瞥,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位令咱们民工神往的“红衣天使”!后来,我去一医院看病,给我诊治的医生竟然又是她!再后来,我们成了熟人,得知她与我同龄,也是与我同一年从农村考学出来的。我当了教师,她做了医生。有一次,我跟她讲当年“红衣天使”的故事,她笑得双手捂住胃:“原来,我还有那么多的仰慕者啊!”
八,盲婆婆的洗脚盆
那一次的水库修建工程任务重,加上天气多雪雨,尽管工地上高音喇叭里鼓劲儿声不断,公社领导亲临施工现场身先士卒,突击队员日夜突击,各队队长“不干完不准回家过年”的话让民工们耳朵起茧,可到了腊月三十这一天,水库大堤还是没能合拢。眼看真要在工地上过革命化春节了,我们大队事务长只好将肉鱼等大菜准备就绪。
临近中午,就在事务长和炊事员准备出发将团年饭送往工地去时,民工们冒着鹅毛大雪回到了住处,因公社领导宣布:“全体民工,回家过年,明年正月初三返回再战!”
“好啊,免得我们跑路!”事务长大声说,“同志们,先在这里过个热闹年吧!”接着,炊事员们把大鱼大肉等好菜摆上了“餐桌”,每“桌”由原来的一个脸盆变成了三个脸盆。
“我的盆,我的那个盆呢?”我们正吃得“热火朝天”,盲婆婆拄着拐杖摸索着过来焦急地喊道,“该不会已经装了菜吧?”
我赶紧放下饭钵,过去扶着她去找炊事员。炊事员赶紧夹一块肉喂到嘴里:“装上了,都端桌上去哒。先到您家去借,您不在家,我们就先借来了。您放心,我们等一下会跟您洗得干干净净地还回去的。”他话一说完,又赶紧夹一块肉喂到嘴里,然后从灶台上端过一碗肉来递给我,示意我送给盲婆婆。
“哦、哦,”盲婆婆欲言又止地,“已经装上哒……那就不说哒。”
等我把盲婆婆送回家再回来,不过十分钟,除了小芳递给我的饭钵里装满鱼肉外,“桌”上的脸盆都见底了。
我在收拾回家的东西时,炊事员给盲婆婆还回脸盆:一个大,一个小。盲婆婆拿着那个大盆悄悄问我:“你们桌上有这个盆吗?”
“没有。我们桌上没有这么好看的红盆。”
“那就好,那就好!”
我好奇地问:“怎么哪?弄坏了吗?”
“没有没有,”她小声告诉我,“这是我的洗脚盆。”
九,感谢上苍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上天于我,虽未降大任,但苦吾心志,劳吾筋骨,饿吾体肤,空乏吾身,行拂乱吾所为……之事还是给了一些。
我感谢上苍,是它赐予我的苦和难,动吾心忍吾性,曾益吾所不能,使我在人生路上,遇苦不忧郁,遇难不退缩……
注:*
1,‘鳄鱼牌’*:鞋尖开裂。
2,姑娘婆婆*:方言,女人。
3,吃亏*:方言,累。
4,‘俩挂’:*方言,脏。
5,仔细*:方言,干净。
6,难为*:方言,谢谢。
7,姑娘婆婆*:方言,已婚妇女。
8,咧*:方言,这。
9,化儿*:方言,什么。
作者简介
周艳琴,出版《国学读本》《胡敌传奇》《胡敌故事》等书,长篇小说《孤鸿一片影》曾在网站上连载,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教研论文散见各刊和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