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另一条路

喜欢纪录片给人带来的格外的平静感。

看《人生果实》，讲述的是两位相识、相爱长达65年的老人的故事。影片的节奏很慢，镜头多用于具体呈现烹煮、种植、施肥等过程，以闪回的方式把时间线拉到两人的青年时代，男主人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建筑师，一直秉持着慢节奏的设计理念，也在身体力行“生活本身比金钱更重要”的生活方式。

打动我的点在于他们家中的装饰虽然朴素，但总是整理得干干净净，餐具之类也摆放齐整，很多物品的使用年限都非常久远，一口煮锅可能已经使用了40年，经过反复擦拭、清洗的锅身显出温润的光泽。他们总是去同一家店购买蔬菜生鲜，店员笑称“他们从我妈妈那一辈起就已经开始来店里买东西了”，以及，两位老人的穿着以素色为主，清爽简约却不简陋，衣服上从来不会出现油渍和污点，连袖口也是白净的，勤劳之余，对自己拥有的各类物品分外爱惜。

影片同样记录了男主人去世的过程，在六月的一次除草后小睡，再也没能醒来，九十岁高龄的人生就这样无疾而终。

弹幕里的观众们纷纷表示自己也渴望过像他们那样的生活，将落下的树叶均匀洒到土壤里，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腐烂，来年就会变得更加肥沃，在自家菜园里培育蔬菜水果，成熟后采摘下来，制作成应季的美味，用水盆盛满清水招待路过的小鸟，在漫长年岁里跟同一个人相爱，陪伴到白头，而后得到善终。

在我看来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持久的爱是一种能力，它不仅仅是有耐心这么简单，而是像罗曼罗兰所说的那样，在看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然能够形成自洽的逻辑，说服自己去热爱生活。

除此之外，还要有不可撼动的价值观，因为大多数人都生活在“金钱方面的成功意味着一切”的高压理念下，在实现慢节奏生活的过程中，必然会面临众多反对、质疑的声音，人的信念是非常易碎的东西，要把这信念锻造得烧不烂砸不破，需要认真工作提升经济方面的底气，也需要清醒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究竟珍视的是哪一种生活。

就像一段毫无章法的乱弹跟经典曲目的区别，其中关乎审美、控制力，也关乎情感注入和节奏。

好的纪录片跟好的电影、好的书籍的作用相仿，它们都在给人们展示生活的可能性，原来世界原本或者可能是这样的，原来人生可以或者不必是那样的。我们无需像鲑鱼那样跟随集体朝着同一个方向洄游，因为生活这条大河的支流太多太多，人类的好奇心也不会允许我们永远归顺于同一条河流。

你的生活信念是什么，你想拥有怎样的人生？是活得痛快、烟火般绚烂绽放又倏尔消失的青年，还是如秋叶般静美的老年？我们都知道，晚年的平静多数归结于年轻时持之以恒的努力，这两者难以兼得。

不管选择哪一种人生，都不要走到半路频频回头，就走下去，一直走到尽头的那瞬间，你才有资格感叹，原来普希金的诗歌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我选择的那一条路上的所有风景，而林中的另一条路，永远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