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札休.——
时间-四年十月十七,早八时半
地点-法华寺
人物-文夫人-宋祁言,裕贵嫔-谢宜
剧情-文夫人前往法华寺替柳氏上香,巧遇裕贵嫔,二人交谈
——.启.——
十月十七,早八时半
文夫人-宋祁言
景阳宫惊鸿殿
[昨夜又是熬了半夜灯油,一夜未曾好眠,总是睡过去了一个翻身或是呼吸间便又醒了,半睡半醒的便过了后半夜。早间醒来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守夜的辛夷听到自个儿是响动便进来瞧了瞧,眯了眯眼,适应了朦胧的光线后问她。]几时了这是?
[声音带着不出意外的嘶哑,辛夷上前来替自己掖了掖被角,轻声回话:娘娘,刚过五更天,四点多些,您要不再睡会吧?这几日您都没怎么睡,再这样下去,您身子熬不住的。摇了摇头,伸手在辛夷的搀扶下坐靠在床沿上。]去点灯吧。
[伸手揉了揉鼻梁,辛夷依命点了两盏灯,一盏在书案上,一盏在床前。掀了被子起身,已入冬寒风将至,披了厚重的外裳在肩上,往书案后而去,偶有轻咳,嗓子有点痒,叫辛夷待晚些天亮了去熬碗枇杷膏来用。]今儿个是柳氏头七,还差半卷便有九卷了,赶赶在天亮前抄完,也算尽尽心。
[书案左右各点了盏灯,怕天黑灯亮刺眼,特意挪远了点点,未放在眼前,拢着外裳抄着经文,待抄完半卷时,外边天已经大亮了,邶儿与旻儿都已经醒来由乳娘带在外室用着早膳。]
[手边的枇杷膏用了小半碗,倒是她的手腕眼见的红肿了一些,是这几日临案抄经磨在书案沿上磨出来的,叫辛夷打来了温水敷了敷手腕,勉强用了半碗鸡丝粥便是用不下了,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辛夷把备好的一应物什带齐,往法华寺去。]
[小儿体弱魄不定,向来不带往佛法庄肃之地,留了绿堤在殿中顾好二子,携了辛夷与芷兰二人前往。轿内铺垫了厚毛皮仍觉得冷,揣着一方手炉在怀中,闭眼想着柳氏生前的种种,终了只能喃上一句。]终是命数。
[下了轿便将手炉留于轿上,衣裳挑了身素净的湖蓝夹月牙白,鱼肚白混着银线勾络的莲纹。入了法华寺,先将经文递往高僧处,由高僧诵念做法然后渡给柳氏,与高僧做礼。]劳烦了。
[柳氏逝世那日便差了芷兰来替她点了替长明灯,将经文给了高僧后先往长明灯里添了灯油。]这盏灯,本宫是替大哥儿给你点的,算是他对你这个母妃最后的尽孝。
[往香坛里捻了三根香,横挑在灯前点燃,燃后轻轻一挥,香留红点绕有烟雾,走到佛祖像前,拜上三拜这才上前将香插入香炉当中。]你生前本宫有对你不住之处,本宫当尽最大的能力,护大哥儿余生安康喜乐,护你与陛下唯一的血脉。
[静静的观望着长明灯,想着之前总是听说的一句话:人死如灯灭。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柳氏最好的归途或结果,柳氏死前皇帝曾去看过一面呆过片刻,她不知道柳氏说了些什么又没说些什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轻声昵喃,气息飘浮。]但愿,你对的我住。
[静立片刻后移步去往诵经的殿堂,随波跪于蒲团之上听着高僧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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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 早上八点半
谢宜
这十月里,宫里喜事不断,有虞氏怀嗣,陆氏诞女,过两日尚有天子万寿。唯是这柳氏如浮萍一般,去了好似也没在宫里掀起什么波澜。
念及往事,与她是有过一些旧交的,今日又是她头七,便是不可说,也起了心思要去法华寺给她上一炷香。
未带静暄,留桉玉看顾着她。后乘辇至法华寺,搭着桉柠的手下辇入内。步去内室,替柳氏上了一炷香,眼神穿过烟雾缭绕,似是看见了一些往昔。君子之交淡如水,谢宜今日来,只算是全自己一份心思。
后去诵经之堂,意料之外的瞧见了宋氏,此时也只合矮身一礼“见过娘娘。”
复寻了个蒲团,在她身后跪了下去,耳畔听着高僧诵经,佛像庄严,佛堂肃穆之地,谢宜半阖眸看着身前的人“近日宫里喜事多,想着娘娘该是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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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九点二十五
文夫人-宋祁言
法华寺
[本是闭眼听经,辛夷、芷兰于殿外等候,听闻请安声也未揭睫望来人,凭着记忆听音色辩认来人。]喜事多眼下的大事也只一桩,便是后日的万寿节,万寿宴有司仪司着手布置安排,再有和妃监督,本宫抽身片刻也无妨。
[待到一段经落,停了诵经声,默念了几句方起身,辛夷在一侧扶着,跪着小半个时辰下来,加之这几日休息不好,腿有些不适,站在原处缓着神儿。]你也来送送柳氏?
[站了两三分钟,待到适应了这才轻缓的往外去,刚出殿门就吃了口冷风,手捻了帕子掩在唇上,侧过头去轻咳了两声。]本宫本以为你与柳氏并无过多交集,没想到你会来尽这份心,柳氏泉下有知,定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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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
“确实。”短短两个字,道不出太多的意思。
之后阖眸,专心听高僧诵经。任由心思发散,直到殿内声音减低,才收拢回心思来,搭着桉柠的手起身,跟在人身后步出殿门。
瞧着她的动作,没说话,心思却想着她是商贾之女,入宫来得了天子盛宠,而今宋家也是封侯了。
“泉下有知,定感欣慰。”将这话在口中咀嚼两遍,浅浅一笑,回过头去看一眼那宝相庄严的佛像,收回目光“妾身来,是为了成全自己。”
至于成全什么,自不必说得过分分明。
“娘娘这才是百忙之中抽空而来,柳氏泉下有知,定然感念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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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
文夫人
法华寺
[捻着佛珠静默不语,后话道完这才望了殿中一眼,她不知道谢氏能不能明白,她却还是道。]柳氏近来行为多为偏颇无礼,若本宫能够好生引导、点醒,有些事非与风波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本宫却想着点到为止,柳氏聪慧自会明了,如今,却是无机会再去后悔了。
[柳氏前脚惹恼太后得母子分离,又着素衣往乾清得自己不快一番不欢而散后却是无心再管,再到羌氏状告柳氏口无遮拦,一桩桩一件件接连而下,令她应接不暇。柳氏泉下有知会感念自己吗?她不知道,但依她见,未必没有可能。]可能,这便是命数罢。
[手搭着辛夷的手臂,顺着长廊台阶往下,在前院逗留,院中檀香袅袅,谢氏的成全自己,过耳即消,想不明白的事也不费神去想了。]如今能做的,便只有这些身后事了。
[她回首望着谢氏,目光殷诚。]裕贵嫔,你步子迈的缓、走的稳,以后也要如此才好。
[话落伴以浅笑,息间便转回了头,站在殿门正对的大门的前院中间,前是供奉佛像的殿堂,后是远离清净,她驻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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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
从她口中听得偏颇,无礼这些字眼,跟谢宜印象中的柳氏是不一样的。但柳氏生前之举,深居景仁里也听得一二,是以现下也没想着去反驳她“不管如何,您来法华寺替她上一炷香,便是一种缘法了。”
对她口中所言命数之词不置可否,也对她口中二人的纠缠无意探究。本就是寡言之人,故而只是在话题落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口应着一二“缓而稳,急而陡,谢宜记着了。”
其实要说急,宋氏才是厉害吧,后宫第一,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有高处不胜寒之感,或如其言,对于柳氏之事,她当真会有点到即止,未曾深劝的一份懊悔。
同她一道站定,心念转圜,偏头问一句“娘娘您这是?”要往前或是往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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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夫人
[回头望了望,回首时将下颔往衣领里藏了藏。]本宫得回了。
[收回了手,藏住了那半截微红的皓腕,露出的半张脸也无甚胭脂色,率先迈步往殿外去。芷兰一直在外头候着,见自己出来了,连忙捧着手炉迎上来,将手炉递给自己,她也不娇情,顺势便揣在了怀里,感觉整个身子都要暖和过来了。在法华寺门口站定,待谢宜出来,她这才道。]改日有空有惊鸿吃茶。
[与谢宜点了点头,这才往轿子那去,辛夷挟轿帘弯腰入内,辛夷方放下轿帘便靠在了轿壁上,本就未歇好又闻檀香诵经一早,此时已经头痛欲裂。方与谢宜说话时便是万般不适,她自是要强不愿流露,此时入了轿藏了娇影这才显出几分羸弱。辛夷吩咐了轿夫慢行回惊鸿,抱着个手炉紧蹙着眉头靠在轿里,回了惊鸿停了轿,眉间下意识舒展开来,面色无虞的回了惊鸿。径直入了内室,辛夷差了一干奴婢于外侍候,芷兰侍候着回了床榻小憩着,吩咐芷兰一个小时后记得喊自己起来,诸事烦多实抽不了身来顾暇已身,却也未有半句怨言与不愿。一沾了枕头,不过片刻便入了梦乡,梦里光怪陆离,有柳又嘉的死前指责控诉,有皇帝的不信质问,有众人的落井下石,还有伺机而动的人伸手往两稚子身上去,醒来时满额冷汗,后背被汗浸透了,单衣沾在背上,面色苍白双眼空洞,足足缓了半刻钟才缓过来。后吩咐贴侍,邶儿、旻儿所用所食之物皆只能过她三人手,且所用所食前得再确认无误。犹觉后怕,第一次怕梦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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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
“嗯。”浅浅应着一声儿,跟着她身后出门去,再添一句“晓得了。”
目送她登轿,将礼数作全“恭送娘娘。”复又折身重入法华寺,没去听僧人诵经,而且折步去了上香的地方,重新拿了三根香,给柳氏再上一回。目光穿过烟雾,落在虚处,连带着出口的话,也多了几分虚实不清“桉柠,她说若能好生引导,柳氏不至于此。你怎么看呢?”
桉柠没有应声儿,谢宜便转过身来看她,此时只主仆二人,有些话才说得明白些“从前我当柳氏是有福泽的,有陛下长子,犹高于文夫人的二子,如何不能差到那里去了。可如今不过多久的光景,便是一朝命陨,宫里又有喜事,谁还能记得她?记得的,也就留个偏颇,无礼之辞。”
又回过头来,复看香炉“既说缓而稳,那急自然会陡,所以她是走得太急了吗?陛下登基到如今,也不过四年光景。”
这样的问题,是没有人回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搭着桉柠的手,慢慢出了法华寺。在门口时,仰头望了一眼这四方城里的天,脑子里杂着柳氏之死,太后言辞,长吁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上桉柠的目光,冲她笑了笑“回去吧。”便是乘辇,复归景仁。至于其中又思虑着些什么,却是不足为道的。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