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嫁”给溥仪时,谭玉龄17岁。
当时,她还是北京中学堂的学生。
出了校门,便马不停蹄地前往长春伪满皇宫,成为末代皇帝溥仪的第三位妻子,并获封祥贵人。
那时候,皇后婉容已经失宠,淑妃文绣也早就离开了溥仪。
日本人瞄准了皇帝身边的空缺,处心积虑地想塞个日本女人过来,溥仪只得飞速在条件适宜的旗人家庭中“选秀”,就这样,年轻的谭玉龄走进了溥仪的生命。
开始时,倒未必是爱情。
溥仪在复辟梦中沉沦,不顾一切地投靠了日本人。
他幻想着能借力崛起,不料却被当作傀儡,所谓“一国之尊”,亦活得小心翼翼步步艰辛,像个十足十的笑话。
他不爱任何一个女人。
君王是高高在上被供着的,男欢女爱不过是披上旖旎外衣的君权、夫权与男权,哪儿谈得上什么真心可言?
可出人意料的是,年轻的祥贵人却吸引了溥仪的目光。
在许多影视作品中,她都被塑造为一个纯真、温柔而充满活力的女孩子。
我想,大概是因为溥仪的人生太多压抑沉重,一个率性阳光的姑娘,总能或多或少地为他带来几抹亮色。
不过,溥仪依然会对她撒气。
据说有一回,他受了日本人的气,回到寝宫便大发雷霆,甚至把谭玉龄身上的旗袍都撕碎了。
谭玉龄没有恼怒,大概也是不敢。所以只温声细语地劝说丈夫,尽心尽责地扮演好“解语花”的角色。
有时候,两人聊天,也会悄悄说些日本人的坏话。
谭玉龄读过书,对日本人的横行霸道颇为不满。她常常对溥仪说:“如今不得已,只好忍耐,等到自由的日子到来,再从日本人手中收回满洲。”
毫无疑问,她满足了他对一个妃嫔的全部幻想:
集温柔、美丽、敬畏于一身,还能缓解他在夹缝间的心酸无奈。而男女之间的感情,其实就是在这样的理解与支持中蓬勃生长的。
遗憾的是,谭玉龄只活到了22岁,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溥仪在自传中这样描述:
日本医生开始治疗时,表现非常热心,在她身边守候着,给她打针,让护士 给她输血,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但是在吉冈把他叫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关上门谈了很长时间的话之后,再不那么热情了,他没有再忙着注射、输血,变成了沉默而悄悄的。住在勤民楼里的吉冈,这天整夜不住地叫日本宪兵给病室的护士 打电话,讯问病况。这样过了一夜 ,次日一清早,谭玉龄便死了。
但死因至今无解,是伪满洲国一桩历史悬案。
人们众说纷纭,有说“伤寒”者、有说“膀胱炎”者、有说“感冒”者,还有说是消极治疗所致、有说是错用药毒死的……
但也都只是猜测罢了,伊人逝去,只留下一个再也抓不住的背影。
溥仪几乎拿整个余生来思念她。
他总是随身携带她的照片,从伪满洲国到苏联的监狱、到抚顺的战犯管理所、再到被特赦回到北京。那张小小的照片紧紧贴着他的身躯,悄无声息地抚慰他、支撑他。
而谭玉龄的遗体也始终安放在般若寺中,被认真祭拜呵护,死后亦受足尊荣。
直到伪满洲国垮台,溥仪自知有心无力,这才辗转吩咐族人将遗体火化,并把骨灰运回北京。
那是1945年10月,溥仪正被关押在苏联,隔着千山万水路远迢迢,但却始终记挂着他最亲爱的玉龄。
相比在大栗子沟凄惨死去的婉容,红颜薄命的谭玉龄或许更加幸运。至少,她被命运免去颠沛流离之苦,且因死亡而活成丈夫心中的白月光。
多年后,特赦出狱的溥仪将谭玉龄的骨灰接回自己家中,可却因现任妻子李淑贤恐惧反感而被迫送走——和当年一样,他始终没能护她周全。
唯一让人觉得酣畅淋漓的,大概就是溥仪在远东军事法庭上的控诉了。
他讲着讲着,脸上忽然出现哀伤的神色,然后顿了一顿,用悲愤的声音说道:“我的爱妻被吉冈中将害死了!”
爱妻,于谭玉龄而言,可能有这个词就够了。
在溥仪心中,大概也只有谭玉龄才算得上真正的妻子。
这一生跌宕起伏,但千山万水走过,最后能铭记在心头的,也无非是一两个名字罢了。
1995年,溥仪被迁葬于清西陵附近的陵园。
又过了十年,皇后婉容迁过来了;一年后,皇贵妃谭玉龄也被迁来了。
阔别大半个世纪,谭玉龄终于又回到了丈夫身边长眠,从此再无生离,亦无死别。
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为谭玉龄叹息。
假如那一年,她没有入选呢?
一个读过书且面容姣好的旗人小姐,想来总能嫁个如意郎君吧。
哪怕真的遇人不淑,也有机会逃离,多少能把命运的主动权拿回一部分,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死去。
奈何。
他生在帝王家,她嫁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