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腊八节

汪曾祺写过一部书叫《人间至味》,书里写的都是一些与吃有关的文字,面茶、豆汁儿、干丝、豆腐、蚕豆、栗子,不一而足,让人字字垂涎,欲罢不能。说起这人间至味,有一种味道不能不提,那就是腊八粥的味道。

腊八粥,是熬出来的,熬的火候不能快了,得小火慢熬。一般来说慢慢熬个一宿两日方是刚刚好。一个小字,一个慢字,便有了诸多学问在里面,得熬得住才好。

若是人生有了些沧桑以后,方懂得这熬,应是老、是禅;是慈悲的心意,是经年的等待。惟有像母亲那样岁月里熬成的美人,方能熬制出这腊八粥的独特的风味与甜美。说到底,这熬,是无言,是欢喜,是懂得。

北方的小城一片冷寒,空气中漂浮着小雪的清净。腊八一到,白发苍苍的母亲又开始忙碌起来,颤巍巍地四处寻着配好食材,用清水浸泡,再用小火慢慢煨上,一趟趟打听着火候,硬是用她那满是青筋的显的笨拙的手里,为我们变出一碗有滋有味的腊八粥来。

喝着粥,听着母亲的唠叨,屋子里热气升腾着,氤氲着。无论过去多少年,依旧云烟缭绕般,在心头挥之不去。

苏轼的一阙词写道:“人间有味是清欢。”腊八粥是普通的,它只是用几种简单的食材熬制出来的一碗粥而已。粥,是寻常人家再简单不过的一道饭了。而在民间,它却是养生的秘方,是团圆的由头,还是馈赠亲友的一份实实在在的情意。

一粥一人生。这种不事张扬的清淡与素简,却使人间的烟火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甚是想念。一窗四季,细数流年,岁月里,也惟有母亲,能陪我们阅尽世事的沧桑,看遍人生的风景。岁月催人老,红颜已迟暮,母亲始终不嗔不怨,淡然从容。隐在时光深处,慢慢地熬着,寂然地望着,柔韧地坚持着。

为了这份熬,宁愿站成一棵老树,守在故乡的路口,即便已累弯了身躯,在呜咽着乡愁的笛声里,也让一朵朵花开圆满春天,一片片叶子静美大地,熬成人生的醇厚与甜美。

佛陀说,每个人都是一粒佛的种子,被撒在人世间接受煎熬,不断修炼,才能拂去心上的微尘,还内心以清明。

就如这腊八粥的味道,各种食材混杂在一起,用心轻熬慢煮,便熬出含蕴着爱与暖的温软的粥来。这熬,便是一种沧桑的岁月,一种平淡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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