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消息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但不知不觉留下的泪却着实泄露了我的悲伤。

我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如何鲜明。我的童年很长一段时间在外公外婆家度过,也在大姑二姑家留宿过,却鲜少到不远处的爷爷奶奶家。再大一些,我随着爸爸妈妈到了昆明,每年回去吃一顿年夜饭。所以,每每忆起老家,只有雪后的烂泥路,电视屏幕上色调诡异的春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满是油烟味的伙房,和皱巴巴的压岁钱。

和不得闲的奶奶相比,他几乎是静止的。他总是穿着宝蓝色的军大衣,躺在摇椅上,静静地看着斑驳的电视。在我小一点的时候,他还会抽旱烟,吐出一个个烟圈。后来,他不抽烟了。烧着一个火盆,和我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很久以前耳朵就不大好,要很大声才能听见。我不乐意吼着说话,也就不怎么跟他讲话。记忆里,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大姐,回来了啊”,而我总是喏喏“嗯”地一声就跑开了。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奋力地直起身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来了啊”。他就像座灯塔,一直在等待着远走的航船归来。

大概从我上大学以后,他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每次我一回家,爸妈就会把我先带回老家吃顿饭,他们说,看一眼,少一眼。到后来,就是去医院看他。他瘦了很多,颧骨高高凸起,裤管和袖子都空荡荡的。他很想回家看看,但最终还是在病房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妈妈在电话里安慰我说,我们尽力了,没有浪费一点治疗的时间。是啊,爸爸甚至找到了云南的道医,想方设法延续他的生命。我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此刻还是会难过。

留下的人是痛苦的,他要挨过漫长而孤寂的时光。他也是幸福的,一遍遍嚼着回忆,从里面挤出担当与勇气,在前人的路上继续书写下一代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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