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事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那时我正读着大学，在家过暑假。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在平静的日子里炸出了闷天惊雷——那一天，爷爷迈进家门时说道，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在从镇上回我们圩上必经的一段拐弯的坡道上，一辆载着三个十五六岁少年的摩托车撞上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三个少年中开车的那位当场脑浆四溅，肠子都出来了；坐在中间的在经过医生抢救之后宣布死亡，坐在最后面的也身负重伤。

那天下午，我们正好也去了姨妈家，见到了平时开车载客在镇上和圩上的当过几年兵的表哥，那一晚，壮硕的他竟说吃不下饭。姨妈询问之下，平时沉默寡言的表哥才终于把那天亲眼目睹的事故说出来。这天，表哥像往常的周五一样，从镇上接了刚放学的中学生后开车回来，即将到我们圩的一段弯道长坡处，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前面的一辆班车停了下来，他隐约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于是下车，略微走近，地上血腥的画面直接扑入眼中。只见地上的血泊里躺着两个人，和四肢随处散落的尸体……这时前面班车上的学生也纷纷伸出了头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即使班车司机阻止，还是有个别好事且胆大的调皮学生下车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情景。班车司机立即让学生回车上，调转车头绕道而走，表哥在震撼中也终于回归了理智像前面的班车司机一样，上车并叫乘客回车绕道而走。一路上，学生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路上的事。

那一天稍晚时，才算通过各色人等了解了事故的全貌。三个少年，都曾是我妹妹的同学，开车的是我们圩上的一位承包着多个鱼塘的老板的儿子，坐在中间的是在街口开着铺面卖杂货的老板的儿子，坐在最后面的是隔壁村子的一个家境贫困的小伙子。三个人年龄相仿，又是小学同学，时常在一起玩，除了不是很爱学习，其他倒是比较听话、孝顺父母。

年少轻狂的他们，平时就经常骑着摩托车到处去玩，且以开快车为“酷”。那天他们又开车去镇上玩，经常弯道陡坡时不鸣喇叭，更没减速，也没注意到大卡车的喇叭声；另一边的大卡车也并不知道弯道后面的车，摩托车直接往卡车撞来，卡车看到摩托车后刹车也来不及，最终摩托车和开车的少年直接被车轮碾压。

那位开着杂货铺的老板，在车祸发生的瞬间，正好在大卡车的后面，他正开车从南宁回来，车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那天正是他儿子的生日！可从这一天起，他只剩一个女儿，再也没有儿子了！

知道车祸发生后，那位承包了几张鱼塘的老板，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30几岁的父亲，一路赶去一路哀嚎，哭天抢地，“天要绝我啊！”闻者无不落泪。看到散落一地根本没办法捡齐的孩子的尸体，更是泣不成声。他也一样，一儿一女，本来一家四口之家，小康家庭。从此，他也只剩下女儿，没有儿子了！

这件事并非我亲眼所见，但听着他人的转述，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直自动播放着事故发生的画面，久久不能散去。不记得有没有为这件事情而不敢睡觉，但接下来至少五年的时间，我都害怕交通道路，过马路也总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更不必说敢自己在路上开车。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且长期在外生活很少回故乡，才渐渐把这事故淡忘了，几年前也敢自己骑电车了，去年开始也敢去参加驾考了。但这件事故罩在我心上的阴影，久不久还会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