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與《人間失格》

2015.10.1

诚品书店近期摆放太宰治新书，起初我也误以为是从未谋面的新书，待翻阅时，才发觉那又是我最喜爱的小说”人间失格“。这书来来回回看了好些遍，但每次看就非常喜爱那文字中的味道。

这书该说是太宰治的类传记。太宰治一生自杀有 5 次纪录，最后一次与爱人山崎富荣携手在玉川上水投水殉情结束生命，死时 39 岁。是什么原因促成太宰治多次寻死呢？人生的寡欢？生命的无常？抑或为奔赴死亡，体验死亡的美感而死？后者这样简单的理由在别人看来是病态，而对太宰治而言却是再自然不过了。不过，若不是太宰治在银座爱上了有妇之夫田部目津子，太宰治会协同目津子一起投河自尽吗？这之间爱的浓度多热烈当不难想象，而相对的爱上有夫之妇，再加上太宰治望族的出身，在保守的那年代，这绝望也同样加剧。那次太宰治获救，21岁，爱人目津子却死亡，这在“人间失格”中有详细描述。此后，相信太宰治怀着对死者的愧疚，背负着自我认定的罪恶，历经多次自杀未遂，终于于 39 岁结束灿烂的一生。

我倒是不着重在他的死，但却为如此细腻于情爱的浪子的早逝感到嗟叹。世人多以“无赖派”称呼这文学才子，但“无赖”这两字贬胜过于褒。事实上，太宰治这生倒是让人联想起“红楼梦”的贾宝玉，一个被视为情种，爱吃姐妹嘴上红唇的轻薄郎。但，不难发现两人对女人的爱怜无人能及，却也都怀着世事无常，实时行乐的嬉谑心态终究一生。一种“好”与“了”的放荡。卫道者愤恨他们的不节制，而他们外表的柔弱，无能也让世人轻视。轻视，之于太宰治与宝玉却是不可多得的祝福。毕竟在他们看来世间的所谓的强者也不过是粪土罢了。说实在，太宰治在男女情爱上也让我想起竹九梦二这画家，两人对生命着眼于“人”的角度，而非社会划定的范畴。

在“人间失格“最后尾声，主人翁知道妻子与商人有染，甚至被欺侮玷污后，他甚至毫无愠色，反而担心妻子受到惊吓，极力忽视掩护。在旁人看来，这做丈夫的及其窝齉，但太宰治却在行笔间，发出沉重的呼嚎，问：”我要问众神：不反抗也是一种罪吗？“ 这铿锵的笔是多么有力啊！他看到情爱的软弱，多么需要呵护，才能保有完整性。毕竟除了爱情的真实性，人不再被任何一方视为财产。甚至藉由已身的忽视，美化，不管刻意或伪装，太宰治再次问：“我要问众神：信任是一种罪吗？”当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而我们仍义无反顾，用自己的生命爱着对方，毫无需求索取，那即是爱了。不是吗？而世俗又有几人能做到？世人汲汲营营在关系上求取一份权利与义务的对等，这才是真实性所在。所以，最后太宰治反问自己，间接也质疑我们说：“天真无邪的信任是一种罪吗？”

三岛有纪夫在其《我青春漫游的时代》有记载一段：当年太宰治这少年登门拜访时，曾吃了闭门羹，那之后太宰治愤恨说将来自己一定要比三岛更有名气，结果太宰治在 1948 年身亡至今，其文笔依然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他的文与三岛一样具有相当的魅力，这魅力不止来自于其字词，而是字里行间能感受作者强烈的人格特质，那样重重牵绊着你的心弦。这样“日本式“的思维在日本近代小说家也可略见。他们在表达，描述上与西方的作家截然不同。只是，三岛的作品具有阳刚的美，而相反地太宰治却完全表达柔弱的美。所以，三岛让人看到武士的刚毅，而太宰治让人想起梦二画中那胭脂的柔顺。一个终身情愿带着面具活着，嘲弄世人庸庸碌碌，带着怜悯世人的忧郁，这也真”太宰治“了。

对自己非常喜爱的作家，在下笔的拿捏上常常犹豫，怕有任何闪失谬误。然而，这本”人间失格“却值得让我一看再看。每当重看时总有些感触，纵然整体架构，故事内容已知，但浸淫在他的字词中，自己彷佛又再次与其对话。自己还因此前后买了”人间失格“两个不同出版的日文原作，一本是中国出版的，而另外一本是日本出版的。曾央求念日文与我，当读到主人翁惧怕全家吃饭的段子，我脑海里有了那饭局的摆设，彷佛真的看到一个小孩子小心翼翼眼角揣摩大人的心意，一口一口慢慢趴着饭，食却无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