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阿来

    房子自去年装修结束之后，空了有大半年，经过一整个夏天高温天气通风散热，我开始着手搬家事宜。老妈执意到她熟识的张瞎子那里去算了一个乔迁的好日子，根据大师的指点，爸妈提前准备了斗香、大米、印着红点的馒头，又去糕店划了几块上了红色的米糕，一切按照乡下朴素的仪式感进行，终于在八月底顺利地完成了这件事情。

    当初买房比较仓促。16年之后，我所生活的江南小城，房价就像窜天猴似的，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买房的事情，但是房价还算稳定，所以自己也都是一直佛系看房，自从房价上涨之后，曾经喜欢的房子价格突然翻了番。房价一天一个样，终于扰乱了我平静的心，生怕自己再一犹豫，首付会更多，于是匆忙入市，主动地投入到韭菜军团，任凭房产收割了爸妈辛苦攒的积蓄。之前看中的房子是早就买不到了，中介推荐了一套因为原先买主的征信问题被退了出来的房子，才得以在混乱中上车。房子楼层不是很好，但是这已经是当时能做到的最佳选择。况且由于在住宅的底层，下面2层是商铺，所以外面多了两块大平台，对于住惯了乡下民宅的我来说，这样的平台反而更适合，通往平台的门打开之后，家里的空间就显得比较通透。

    搬家那天，爸妈帮我一起打扫。积了大半年的灰，打扫起来并不轻松，我问老妈要不要找一个保洁打扫一下，老妈说：“以前我们家的房子装修完了，我和你奶奶两个人楼上楼下地打扫，那么大的地方，忙活了两天也就结束了，你这才多大点地方，我们一起做，总能做完的。”全家人在一起分工合作，一直到天黑才基本结束了卫生工作。老爸烧好晚饭，等我们做到餐桌旁吃上饭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多钟。

    爸妈很高兴，从乡下迁移到城市，他们终于帮助我找到了一个落脚点，搬家之后，才算是在这个城市里有了立足之地，尽管这一方小小的斗室，让他们取出了一些储蓄。老爸喝了一些酒，老妈掩不住的笑意，对未来生活的想象在晚饭的一蔬一饭之间互相传递。正当闲聊间，我惊喜地看到一只狸花猫怯怯地蹲在平台上距离厨房门一米远的地方，它大概是饿了，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我们。我用塑料盒装了一些鱼骨头，准备放到平台上给他吃，刚跨出厨房通往平台的台阶，小狸花转身跑了，我一边“咪咪”、“咪咪”地喊着它，一边轻轻地将鱼骨头放在地上，它看看我，再看看鱼骨，最后，食物的诱惑促使它迈出了第一步。吃完盒子里的鱼骨头，我又在台阶上放了一小块排骨，小狸花躲在门外暗中观察，我也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好让它不会被突然的声响吓到，过了一会儿，小狸花小心翼翼地走到台阶附近，一边走一边瞪着大眼睛看我，用它的小爪子将排骨勾了出去，排骨掉在地上，小狸花迅速叼起来，继续蹲到一米远的地方开始对付那块小排骨。

    在乡下，自己找上门的来的小猫小狗，通常被认为是“来富”，我的老妈显得很满足，一个质朴的中年妇人往往相信命运，总是愿意在特殊的日子里寻找一些有吉祥寓意的征兆。老妈认为，在我搬家的第一天，就有一只小猫自己跑过来，这一定是一个好兆头，我住在这里，一定会交上好运。

    从那天之后，我基本上每天都能在厨房外的平台上看见它。有时候它会在五、六点天还亮着的时候，蹲在阳台外看着我，有时候它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天黑才会出现。我私下给它取了一个名字：阿来。阿来是常见的狸花猫的样子，毛色黑黄相间，唯一有辨识度的标志，是它的两只眼睛旁各自均匀分布着一道“黑线”，作为一只流浪猫，阿来不是很瘦，估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我怕它胆小不敢靠近我吃东西，在厨房的窗台上放了撕开的火腿肠，它“喵喵”地叫着，用爪子慢慢钩着火腿肠，通常要努力四、五次才能吃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来越来越胆大，看对这块地形的熟练程度，估计在我没搬来之前，它就已经在这平台上活动。有时候也会跳上厨房的防盗窗，那时我就会把塑料碗放到防盗窗上，看阿来的小脑袋埋到碗里吃饭，灰色的耳朵尖随着脑袋左右摆动，下班回家后，我已经养成往厨房外看一看的习惯，看看阿来有没有出现。国庆假期过后，有差不多一周时间都没有看到阿来，我把厨房门打开，放了鱼和肉在塑料碗里，第二天也没见少。之后几天依然如此。我想阿来不会来了，我继续上班、下班，渐渐地也忘记往塑料碗里放猫食，小小的阿来，突然地出现一下，又悄然地离开。

    有一天下班后，我在楼道的电瓶车踏板上看见了阿来，我很开心，唤它它也会冲我“喵喵”，我急忙回家拿了火腿肠切碎了喂它。失而复得的心情，让我有了养阿来的冲动，我重新拿了一整根火腿肠，撕开口子一边吸引它一边往家的方向走，想让它跟我回去，我想结束它的流浪生涯，可是阿来不为所动，它看着我，又看着火腿肠，跟我走了两步，又像一开始出现的那样，定住不动，过了一会儿，阿来转身跳向了楼梯。

    我有点自嘲，阿来本来就不是我可以变成家养的那种猫，它可以被喂养，但是不可以被驯服。后来，阿来仿佛忘记了那件“诱拐事件”似的，又在平台出现了好几次，我也习惯了在外面的平台上放点食物等着它来吃，有时候在楼下散步，也会看到阿来在翻垃圾桶，跟别的小猫追着打架。虽然我没有成功地养到它，但是在野外自由奔跑的阿来，应该也不差。

    小小阿来，它的出现，让我实现了从“我的房子”到“我家”的转变，由于搬家时间太短，我一直对我的这套房子没有明显的归属感，在我心里，“家”仍然是指乡下那个我住了多年的房子。阿来的出现，让我感觉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我正在照顾来我家里做客的小客人，每天下班回家后，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多了一点期待。虽然我从来没有拥有过阿来，但是我会一直拥有阿来出现时的那种心情，但愿阿来一直那样欢脱，但愿它在它熟悉的领地，可以自由地度过它的“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