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


大家都凑过来了,二虎身上挂的低了嘟噜的,都是用榛子叶包的用细草穿着的真蝈蝈,左手提着扎枪,右手里拿着蒿子走到葛志杰身旁,说:“葛志杰,蝈蝈笼怎么编?”二虎不会编蝈蝈笼。葛志杰说:“我编你跟着我编,”二虎说:“行。”于是葛志杰把镰刀和榛子叶包着的真蝈蝈放在地上,然后把去了叶的蒿子交叉着摆在地上,二虎也从身上摘下榛子叶抱着的真蝈蝈和扎枪放在地上,学着把蒿子交叉着摆到地上;这时王大哥、铁蛋、宋之成、童大友也都忙着低头编蝈蝈笼;葛志杰拿着一根去了叶的蒿子秆,从蒿子十字根底压着往外开始编蝈蝈笼底,二虎也学着这么编,葛志杰的蝈蝈笼底编完了,二虎的蝈蝈笼底也跟着编完了,二虎的蝈蝈笼底编的支棱八翘的,有的地方还折了;葛志杰用探出四排三根一排的头的每一根,从蝈蝈笼底开始拧着一根压一根往上编,二虎学着也这么编。葛志杰说:“你拧着往上编,”二虎这一拧还拧折了,葛志杰说:“你劲使得太大了,”二虎还累够呛,葛志杰说:“你别编了,等我多编几个给你,”宋之成在那边看着,也说:“二虎我也给你编两个,”二虎说:“好,我给你们割蒿子去,”说着拎起葛志杰的镰刀就走了。二虎挑那长的蒿子割了一大抱回来放在地上,一根一根的往下撸叶子。葛志杰编了七个蝈蝈笼,留了四个,给二虎三个;宋之成编了五个蝈蝈笼,把自己的三个真蝈蝈装进笼里,剩下两个蝈蝈笼给了二虎。二虎从地上拿起真蝈蝈,将包真蝈蝈的榛子叶扒开,发现死了两只,有一只还掉了一只大腿,不知道是怎么整地,把剩下的五只装进笼子里。天不早了该往家走了,于是大家整顿行囊。二虎穿件大布衫子,扛着扎枪,扎枪下提了着真蝈蝈笼,第一个大摇大摆的呼扇呼扇地往山下走;王大哥身后插着日本鬼子锈迹斑斑的大洋刀,真蝈蝈笼都装在宋之成的筐里了;铁蛋扛着棒子手里提了着真蝈蝈笼,葛志杰和童大友身上挎着真蝈蝈笼,腰间别着镰刀,宋之成挎着筐,排着队往山下走。回家可快了,也不玩也不闹了,一个劲的在公路上走。来时什么也不想,这回回去了宋之成开始想心事了:“来时偷着跑出来的,家里一定着急,得遥哪找,也一定找到我这些伙伴家里了,也知道了去尖山 。回去怎么说呢,没有一个正经理由,也过不去呀。”想了很多很多,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就这么硬挺,躲不了一顿暴揍,爱咋地就咋地啦,没办法。”想着想着脚步就放慢了,有点不愿往家走了,落到了后头,磨磨蹭蹭,滞滞扭扭,又想:“你还能上哪去呢?出走,没地方去呀,小小的年纪也不能自食其力呀,流浪街头,更不行,无路可走……

宋之成想着想着来到了矸子山底下,往上爬。爬到半山腰,有点爬不动了,腿发软、又饿又累,歇一会。伙伴们都上到矸子山顶了,葛志杰转过身来站在矸子道上,喊:“宋之成快点!”宋之成坚持再往上爬。爬到矸子山顶上,矸子山上种的苞米、高粱、各种豆类等还没有成熟,看看四周没人,赶紧进地掰一穗苞米出来,扒开还都是水瓤,也不管那些了,嚼吧嚼吧狼吞虎咽的就生吞下去了,一股生浆子味。继续往前走,道边种的有豌豆角,还没有成熟,确绿确绿的,扁扁的,摘几个吃,能嚼动,有一股生豆子味。就这么离了歪斜地快走到家了,又踌躇不前了,真打醋哇,回想起挨揍的滋味,真可怕。要是爸爸不在家就好了,以前总有这种想法:一放学回家首先看看爸爸在家没,没在家浑身上下都感觉轻松,一在家就浑身不好受,希望爸爸永远不在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梦见爸爸不在家,然后在梦境中玩耍。

王大哥在前面等着宋之成,等宋之成走到王大哥面前,王大哥说:“你咋走这么慢呢?”宋之成说:“有点累了,”王大哥说:“把筐给我,”于是王大哥挎着筐陪着宋之成走了一段路。快到家了,宋之成说:“快到家了,把筐给我。”于是王大哥把筐给了宋之成,把自己的蝈蝈笼从筐里拿出来,说:“明天见,”两人分头走了。宋之成走到后趟房房山头,苏永君和一群同龄的孩子们迎了上来;苏永君是宋之成家邻居。象欢迎凯旋的英雄似的,喊起来了:“上尖山的回来了!上尖山的回来了!”宋之成还有点莫名其妙。岂不知宋之成他们上尖山这一事件,已经轰动了青草沟整个山南。孩子们把他们当成了英雄,其实宋之成一点没有自豪感。这时宋之成,叫:“苏永君!”苏永君急忙过来,说:“干啥?”宋之成说:“你去上我家看我爸在家没。”苏永君领会了,跑到二趟房把山宋之成家;青草沟这一带的住宅,都是老虎台矿依山所建的一趟一趟的简易砖瓦平房,宋之成家住在青草沟山南,跨过一条深水沟南面,依山所建的三栋房其中第二栋房,坐南朝北,每栋八户,从西往东数是一号、把山,山后面就是矸子道。用石头砌的院墙,房山头搭一间煤棚,煤棚西边有宋之成家一块菜地,再往西是一条很宽的大道,直通后山,紧挨着大道西边,还是依山而建的四栋南北简易砖瓦平房,再往西也全是一片横七竖八的砖瓦小平房,一直到河泡子边。苏永君悄悄地从院墙门往里望,正好姥姥出来了,苏永君小声地问:“姥姥,宋之成他爸在家没?”姥姥回答:“没在家,你要干啥?”苏永君说:“没事。”然后跑回来了,告诉宋之成说:“你爸没在家。”这时宋之成一块石头落了地,挎着筐提了着真蝈蝈笼,挺着胸大摇大摆地往家走。这才真正像个凯旋英雄,也不饿也不累了。回到家妈妈上班还没回来;妈妈是在老虎台矿红专学校当教员,就是教那些矿工识字的扫盲班;爸爸在老虎台矿下井采煤。弟弟还小才两岁,两个妹妹一个四岁一个五岁,都是姥姥看着。两个妹妹奔宋之成那筐普分和圆枣子去了,弟弟坐在炕上自己在玩。姥姥看见宋之成回来了,说:“成子,你可回来了,家里人都急死了。”宋之成小名叫成子。说着赶紧给宋之成热饭。宋之成上炕将蝈蝈笼挂在南窗户外边。回来坐在炕沿上歇一会,不一会饭热好了,吃了三个馒头一碗炖芸豆。姥姥说:“家里人都为你担心,你怎么也不吱一声,就自己跑了,”宋之成说:“不敢告诉家里呀,告诉就不让我去了,”说完上炕就睡了。到了晚上爸爸下班回家,看见宋之成没吱声,谁都没说话,就这么过去了,宋之成还有点纳闷。

后来听说王大哥找工作了,是在火葬场烧锅炉;当时是刚成立火葬场,招的是头一批工人,工资高,但是没有人愿意去;整天地和死人打交道,害怕、找不着媳妇。

宋之成从尖山回来第二天吃早饭,妈妈把饭桌放在炕上。屋里一张大炕从东墙到西墙,南到南墙,炕上边是南窗户,炕上面靠西墙放有一台炕琴柜,柜上有 两只皮箱,皮箱上面摞的是被褥,整铺炕占整间屋一半空间。地上靠东墙摆的是从家具店买的两屉木高桌,高桌正上方挂着一面大镜子,高桌两旁摆着两把木椅,也是和高桌一起买的是一套。北面靠东有一个小北窗户,小北窗户往西有一个大点的北窗户,整个西面坚壁一间小厨房,紧挨着炕,厨房里就是灶台、锅碗瓢盆等厨具,还有水缸酸菜缸很挤吧。门是先进厨房左拐进屋里,屋里四壁和天棚都是白灰墙,溜平刷白,南墙贴一张年画《年年有鱼》。爸爸坐在炕里,左边是小弟,妈妈坐在左炕沿,两妹妹坐在右边,宋之成坐在右边炕沿。都是挤围坐在长方形饭桌周围,姥姥侍候家人吃饭;姥姥最后一个人吃。吃地是大米干饭,茄子土豆炖猪肉,撇拉咸菜。吃完饭,妈妈将碗筷捡下去,弟妹们坐在炕上玩,爸妈穿好衣服上班去了,姥姥自己在高桌上吃饭。这时宋之成感觉浑身特别冷,上炕把被蒙上,有点昏昏沉沉,躺了一上午。忽然又热了,热的受不了,起来上外头凉快地方,还是热,热地抓心挠肝,没地方躲没地方藏,浑身还难受,没有精神。热了一阵子,又开始冷了,往外走到太阳底下,还是冷,这时宋之成已经走到后山山坡了,直哆嗦,两牙直打架。所幸躺在山坡道上,七八月份天气,正是燃热的时候,沙土都烫人,觉着好受点,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就这么冷热熬了好几天,那时候也不知道说也不知道看,就这么硬挺,家里也没有人管你,后来慢慢地好起来了。

有一天苏永君来找宋之成,说:“咱们山南和山北攻山头打仗呢,咱们这伙被山北那伙打败了,大家叫你去帮着攻山头。”这时正没事干,宋之成也想凑凑热闹。于是到家里煤棚,将爸爸下井的大靴子穿上,下井的大雨衣也套上,挂矿灯用的帆布宽腰带也系上,头上戴着井下的安全帽,扛着井下刨煤用的镐把,带着苏永君就出发了。那时山南山北两伙小孩经常攻山头打仗,也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双方都不扔石头,互相撇的都是土块。打出仇来了,动不动双方就开战了,呜嗷的打的不亦乐乎。也不是什么打仗,就是谁攻上山头了就算胜利了。大家跟着宋之成嘴里喊着:“冲啊!冲啊!”就往山上冲,山北的那些孩子,在山顶上往下撇土块、泥球、沙土像雨点似地往下落。山南这些孩子迂回反侧,利用各种地形地物隐蔽,冒着“枪林弹雨”一鼓作气冲上了山顶。这以后山南这些孩子在山顶还设了岗哨,每天都有人放哨,一有风吹草动就把山南这些孩子召集起来。就这样过了些日子没有什么动静,天气炎热上水里游泳去。

青草沟西南面有一片河泡子(小型湖泊);河泡子南面是矸子山;西面是一座丘陵;北面是河道。虎东街就河泡子这块地势低;青草沟这一片住宅划为虎东街。四周的生活污水,雨水雪水等都往这淌,而南面还流不出去,被矸子山挡住了,所以就形成了一片泡子。宋之成从小每年夏天都上这片泡子里玩,那时不会游泳,就是在水里瞎扑腾,时不时的还喝几口水,一点一点地就会游了,也没人教。现在游地还挺好,都会踩水。这片水域太脏,这几年矿里洗煤泥的废水也往里淌。所以小朋友都不上这里来洗澡了。而是翻过西面那座丘陵,下面有一道山沟;老虎台矿用好几台大水泵,将青草沟西面这片泡子里的水抽到丘陵下面那道山沟里;目的是减少这片泡子的水量;泡子里水越聚越多,快把山南西面的房子淹了。山沟里的水也挺深,最深处能有两人深。在这之前,宋之成来过两次;发现水下面离岸不远有一条深沟,直上直下的深,再往前迈一步就掉入沟中,没人。当时宋之成和小朋友们说:“这条沟早晚要淹人。”

这天中午宋之成和苏永君来到了丘陵下面山沟里那片水域,很多孩子都在这;有的在岸上,有的在边上浅水里嬉戏,有的在深水游泳。宋之成和苏永君也脱了衣裤下到水里;那个年代没有救生圈、救生衣等救生设备,大家都是光着屁股在水里玩。刚下过雨泡子里水焦黄,宋之成在水里游了两圈,苏永君在水边上玩,宋之成游完回来刚想上岸,突然孩子们一下子都跑上了岸,宋之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跑上了岸,回头一看有一个小朋友掉到深水里去了,还往上窜呢。一会又沉下去了,这时在岸上的哥哥急了;是哥两一起来的。哥哥急忙脱了衣裤下到水里去救弟弟,不一会弟弟又窜上来了,哥哥赶紧伸手去拽弟弟,不小心一步也迈进水底下那条深沟里了。这哥俩都不会游泳,在水里一会弟弟下去又上来、一会哥哥下去又上来,哥两来回上下窜。上这里玩水的都是孩子,谁也不敢下去救。离住宅、人群还远,回去叫人不赶趟。这时宋之成脑子一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下到了水里,苏永君也跟着宋之成下到了水里,宋之成游到了弟弟上下窜那块水域,苏永君在远处没过来。这以前就听说过:在水中救人不能面对面拉被淹人的手,因为被淹的人是在垂死挣扎,如果他(她)能够抓着任何一样东西,他(她)都会死死抓住不撒手,救人要抓住被淹人的头发。这时弟弟又窜上来了,头发抓不着。也没救过人哪,浑身上下溜滑,也没地方抓,还不敢靠近,靠的太近不小心被他抓住了。也没时间思考了,再不救又沉下去了。

闲嫌咸贤

2019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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