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之潮》迎着阳光盛大逃亡4

夜已经深了,梅津寺町开始灭灯了,日本的乡下小镇跟中国的乡下一样,镇上的居民睡得很早。大海正在张超,黑色的潮水带着白色的水花拍打在小站前的碎石滩上,偶尔有贝壳反光的小虾或者小蟹爬过碎石滩,这些小东西被后来的潮头拍的东倒西歪,但恢复平衡之后还是努力地爬着,碎石滩上星星点点都是这些小东西在反光。

梅津寺町旁边的大海非常平静,海啸不会波及车站,所以才有了这座小小的建筑。《东京爱情故事》把这座小站选为外景地就是看中他靠海,除此之外它并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座略显简陋的白色月台,路灯发出水银色的白光,照的铁轨莹莹发亮。

路明非蹲在月台上,绘梨衣蹲在碎石滩上,逗那些小虾小蟹玩。她把高跟鞋留在了月台上,穿着路明非的运动鞋。

……

下山之后路明非和绘梨衣在镇子上的馆子里舀了各种吃的,从烤鸡肉串到岬青花鱼再到杂烩饭,把店里能点的都点了。中间恰逢渔船回港,鱼市场的老板骑着摩托车送最新鲜的鲽鱼过来,当地渔民习惯把渔船上最鲜活的大鱼直接送到店里,图个好价钱。一般食客点不起这种“特快专递”的鱼,只有钱包后厚实的有钱客人才会豪情地下单。路明非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条大鲽鱼,放在菱形的铁网上烤制,店里的客人都用筷子敲打碟子,为这年轻懂行的外国食客叫好,也都分享到了烤好的鱼肉。绘梨衣坐在火炉旁,脸被照的红润喜人。

然后他们又在那条点满灯笼的长街上遛弯,买了些当地特产的瓷娃娃,一直耗到晚上九点钟才往镇子外走。可他们又没有去拿那辆保时捷911,而是买票进了车站。

……

蒙蒙的小雨降了下来,水银色的灯光里飘着牛毛般的雨丝。海风和细雨混在一起,气温迅速地下降,路明非竖起衣领党风,对碎石滩上的绘梨衣招手。

他打开手机开了一宴,时间已经是9:40,他们在这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没有看见一列火车过站,这个乡下小站真是够小的。

今天最后一列火车就是他们要乘坐的、去往松山市的慢车,在松山市直接换乘新干线四国快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大阪,距离东京也就很近了。

雨一下子就下大了,绘梨衣双手抱头从雨里跑了回来,身上那件深紫色的公主裙有点湿了。她把缩在贝壳里的细小寄居蟹放在路明非的手心里,小寄居蟹不敢露头,但是吐着泡泡。

“车快来了,就在月台上呆着吧。”路明非说,“把鞋子换了,把我的鞋子还给我。”

绘梨衣点点头,扶着柱子换回了自己的高跟罗马鞋,把问路明非借的运动鞋还给了路明非。这时已经能听见火车进站的汽笛声了。

“我们回东京啦。”绘梨衣写字给路明非看,自己却望着细雨中漆黑的山。她根本不知道山中正有一支漆黑的枪管指着她的眉心,眼里满是恋恋不舍的神情。

“嗯,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东京。”路明非把运动鞋里的沙子抖干净,穿上鞋子。

他们肩并肩站在月台边缘,看着明亮的车灯割开黑夜越来越近。绘梨衣抱着一人高的轻松熊,路明非提着在梅津寺町买的瓷娃娃。

列车掀起的风把细雨吹得凌乱,灯火通明的夜班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地停下。车门缓缓打开,路明非和绘梨衣走进车厢,车厢里空无一人。东京连日暴雨,没什么人从东京跑来梅津寺町旅行,也就没什么人会坐晚班车回去。

很多年过去了,这列火车跟《东京爱情故事》里赤名莉香乘坐的那种列车一模一样,被磨得很光的塑料长椅反射灯光闪闪发亮,只不过墙上挂了东爱的剧照。路明非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坐下,感受着很多年前那个名叫赤名莉香的女人的心情,火车在铁轨上轰隆隆地作响,窗外层层叠叠的海潮冲刷着海岸。她和男人约定在车站见面,“如果你不来我就乘车离开”,可最后她称作了更早一班列车走了,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只看见她系在栏杆上的白手帕。她一直都很守约一直都不放弃,但没有遵守最后的约定。

她在一场夕阳中逃离曾经刻骨铭心的东京爱情故事,一路上都满脸笑容地陪小孩子说话,直到那张旧照片从包里滑了出来……她忽然愣住了,仿佛听见淹没世界地马蹄声追着火车而来……那是她和男人的往事,她界里逃离的过去,可最后那些往事追上了她,如狂奔的野马群踏过她的脑海,坚硬的铁蹄在脑神经上敲打出巨大的疼痛……她靠在这些镜面一样光滑的长椅上,旁若无人的哭了起来。

绘梨衣没有看过那部剧,也就不明白路明非此刻的沉默,只是好奇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去,她还惦记着碎石滩上那些趁着潮水来产卵的小虾小蟹。

“亲爱地乘客们,本此列车终点站松山市,现在我们即将离开梅津寺町站,列车即将关门,现在为您播报预计抵达各站的时间……”车厢里回荡着甜美的女声。

路明非忽然起身,把手中的瓷娃娃放在绘梨衣的旁边,轻轻摸摸她的头,转身下车。车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

路明非和绘梨衣隔着车窗对视,这种来往海边小站的列车居然还是老式的D51蒸汽机车,只是拖挂了新式的车厢。列车在启动中喷出浓密的白色蒸汽,像云一样在站台上流动。

路明非拍了拍车窗:“到松山市会有人接你的。”

“Sakrua不送我回东京了么?”会里零一拿小本子给路明非看。

“你家里人不会喜欢我的。”路明非说。

绘梨衣抱着毛茸茸的玩具熊,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像是意见黑色的披风,把她和熊都笼罩在里面。

“Sayonara”路明非说。

绘梨衣点点头,她终于意识道这就是他们的离别了,乘坐这列火车去东京还要几个小时,但路明非不会陪她同行。

路明非板着脸,不再说话,已经灭什么可说的了,这就是离别,他精心设计的离别。他清楚绘梨衣是不可能靠着麻醉剂和葡萄糖支撑到中国的,她的身体早已岌岌可危,离开了那个金库般的牢笼她根本就活不久,她看起来跟几天前没什么区别,可是她拥抱路明非的时候,路明非清楚地感觉到那凹凸有致的“娇躯”异常坚硬,血管在密布鳞片的表皮下狂暴的跳动。龙血在高速地侵蚀她的身体,她越强大也就越虚弱,龙穴要么把她变成死侍要么杀死她。

唯一能救她地办法就是送她回蛇岐八家,但恺撒和楚子航无疑不会同意这种处置方法。以密党的行事原则来说,绘梨衣可以死,但不能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里。

可那是个依恋着你的女孩啊,她很相信你,认为你是正人君子,跟你睡在一间房里却不怕你心怀不轨,她认真地听你讲屁话,好像你说起话来字字珠玑,她闷不做声地跟着你走,就像你地尾巴……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那么需要你……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

从高天原回到情人旅馆地路上,路明非失魂落魄,只觉得有一个巨大而暴怒的声音在自己脑海后回荡,仿佛一只猛兽在不甘地嘶吼……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从未有人那么顺从于你!她好比你拥有的东西!、

……

他跟绘梨衣摆手,绘梨衣依旧低着头。火车启动了,绘梨衣忽然亮出了手中的小本子,原来她低头不是难过而是在奋笔疾书。

“Sakura到底是谁?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她把雄安本子贴在玻璃上,真个人都趴在窗户上,满脸惶急。路明非从没见她那么着急过。

—— by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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