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雨

庐山雨

          杜

    站在庐山山底,便被那云烟氤氲震撼到,山顶上似乎有御剑而行的仙人,他们一定是那种连眉毛都是雪白的仙风道骨。

    她牵着我的手,快步奔向大巴,褐色的背包在她的白色T恤上左右乱跳,山是死的,她是活的。离大巴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思忖了一下,转回头对我说,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吧,就是那种把手张开举起来那种,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对,就像这样,拥抱大自然。”

    她的手扶着我的胳膊,让我再举高一下,我木讷的照着她说的去做,看着她跑向远处,对我喊:“准备好了啊,1、2、3!”我听不见快门的声音,就看到她兴高采烈地对着催促我们的大巴司机说:“来了来了!”

    在大巴上,她给我看刚照好的照片,说山上还有好多好多美丽的地方,说都要给我拍下来,我问她,我们还要合影的吧,她眨了两下她清澈的大眼睛说:“肯定啊,我觉得庐山最适合我们了。”说完,我们都笑了,一起望着环山道上的翠绿色,我感觉牵着我的那只手忽然用力攥紧了我的手。

    一起下车的好多人都和她一样,蹲在地上缓和晕车的痛苦,我拧开矿泉水的盖子,递到她的手上,她接过,使劲喝了一大口,想努力站起来,却踉跄着差点摔倒,我急忙扶着她,告诉她再歇歇,她摇了摇头,“都怪这环山路太弯了,我没事的。”我听出了她声音的虚弱,执意让她再休息一下,她更执拗,偏说没事。我只能依着她沿着山路继续走,是因为我看到了她眼角欲出的泪珠,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是难受了一阵子,一言不发的拉着我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缓和了过来,指着路边一棵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树,告诉我,这就是梧桐树,就是一直和我说的庐山上的梧桐树。她捡起树下的一片梧桐树叶,对着我笑,我看着她脸颊上被水黏住的鬓发,她不属于人间吧,她好像山灵的孩子。

    庐山上的空气像被滤网净化过一样,吸进肺里比香烟还舒服,我们看不到太阳,却能从梧桐树叶的缝隙间感到它的温暖,阳光落在皮肤上中和了山里的清凉,这让我感到了自然的爱意,路旁不时有流过的山溪,清澈的溪水急冲到山石上溅起银色的水花,捧起一手溪水,就忍不住要去尝尝,这水,这山,几千年都没有变过,它讲着庐山的故事,唱着庐山的歌,让诗人沉浸于中。

    临近黄昏,庐山展示了它的喜怒无常,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在屋子里一起听着雨滴和梧桐叶演奏的曲子,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我望着窗外说,多希望今晚是月色正浓,月光下的山海一定美极了,她站在我身旁喃喃道,山海任何时候都很美啊,只要和你在一起看,就很美啊。不知为何,她的声音竟有些悲伤。

    她和我说,我们还有如琴湖,锦绣仙洞,五老听泉,好多好多地方都没有去呢,可是下着大雨的庐山,我们没法去了。

    我说,庐山太大了,我们走不完的。

    第二天早起,雨都没有停,云雾拼了命抵抗那昏暗的天穹,云雾里的“仙人”似乎已经与天穹里的“魔族”斗到了白热化,雨越下越大,浇得整个世界都噼里啪啦直响,仙人们呐喊着,拼尽最后的真气,魔族们狂笑着,不顾嘴角的鲜血,苍穹下谁都逃脱不了命运,那就享受着战斗吧。

    下午,天晴了,不知道仙人和魔族到底谁赢了。我傻傻地对她说,我们下山吧,要不我就赶不上回北方的火车了,她安静的像只受伤的小兔子,只是弱弱地点点头,她说,与君同船渡,达岸各自归,我告诉她,别傻了,庐山就在这里,它跑不掉的。

    两年后,我突然收到她的一封邮件,是一首肖邦的钢琴曲,我听着感觉像极了那天的雨声,这声音像在嘲笑我,又在怜悯我,每个音都击中心房,从前面穿进,从后面穿出。原来,山永远都活着,只是她已经死了,是我杀死的她,也杀死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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