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精与红披风 第十四章 陈玉瑶的故事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穷得吃不上饭了,母亲经常饿得连奶水都没有了。后来父亲还曾经想过要把我卖掉换取一些粮食,我的幼年是什么样子的可想而知。

父亲除了种地,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我从小就要到镇子里面捡拾别人丢弃的一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对于我们家可能还有些许的用处。我也只能这样帮助家里减轻一些负担,但这必然会让我受尽了别人的嘲笑和冷眼。不过那个时候好的一点是,共同住在镇子南边的邻居们都特别地友好,因为大家谁家也并不比谁家好多少,有困难大家都会互相帮助。

我们家没什么男劳力,周围的张叔叔等人干完了自己的活,总会来帮我们家干一会儿地里的活。当然除了住在镇子南边的穷邻居们,有的时候镇子其他地方的人也会来帮助我们,比如住在北边教堂里面的神父和修女,以及住在东边的杨謇的父母等等。

杨謇的父母很喜欢帮助镇子里面的人。他们有一些家产,有时候还会雇一些人到他们家的地里干活,我父亲就去过他们家,我有的时候也会跟着父亲一块儿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杨謇。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一笑起来就阳光灿烂,给人以非常温暖的感觉。于是我们两个就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候他会突然问我:“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告诉他说:“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不用再出去捡东西,可以吃有肉的饭菜,可以躺在舒服的床上,什么都不用干。”他笑了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过富裕的生活,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富裕的生活的,我会让镇子里的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前方的一片天空。我问他:“那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他挺起着胸膛说道:“我想让国家富强起来!”

他说的话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从不去揣测他的心思,因为我明白他的心思,而且我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我们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双方的父母发现了我们的心思,他们也乐见其成,于是不久之后就给我们定了亲。只可惜这之后杨謇的父母便去世了,我们没有立即结亲,而且他这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没有了笑容,开始一心办他的实业。

实业!这是他告诉我的词儿,我到现在才明白在他的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我,没有什么聪明才智,没有能力协助他,还总是拖他的后腿。我发现他把家产都投入到了工厂里面,我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这样一旦失败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去找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但他却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的话,他就是这么个人,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我的爹娘也去世了,而他却只是来帮了一下忙,还没等我的爹娘下葬,他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而且他居然忘记带来我要的棺材,我专门叮嘱过他的!我现在不仅知道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了我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一个女人没有能力,没有钱,没有地位,那么即使你再漂亮,时间一长,你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我就这样跪着,看着我父母的遗体被晾在那里,我似乎听见了别人的嘲笑声,感受到了别人冷眼的灼烧,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幼年时的那种感觉再一次袭上了我的心头。还好没过多久,王保长就给我带来了两口棺材,才让我的父母能够入土为安。那次真的多亏了王保长。

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要靠自己去争取,等着别人来主动交给你是没有希望的,别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即便暂时靠住了,以后也总有一天会倒掉。

我这么漂亮,怎么能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和南边儿这些没出息的人来往,既然杨謇现在已经不主动来找我了,那我也不再去找他。我把眼光瞄向了整个镇子,最终我瞄准了西边的王保长家。他是镇子里最富有并且最有地位的人,而且又帮助过我,我听说他有一个儿子,名叫王秉业,我还听说这王秉业不是那种在外面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人。于是我以答谢王保长的名义去了他的家,当我见到王秉业的时候,我有些诧异,因为我听别人说他也是一个胖子,虽然没有他爹胖,但也差不了太多。可我见到的王秉业却一点都不胖,我还专门问了王保长,确认了一下他确实就是王秉业。我有些喜出望外,可我很快就又悲观了起来,因为我发现那王秉业似乎对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没说两句话就又钻到他的小屋子里面去了。

我很失落,坐在王家客厅的椅子上不知所措,这时王保长却对我关心了起来,问起了我的生活现在怎么样了。我如实地告诉了他,说我现在的生活一团糟,父母去世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整理。没想到第二天,王保长就带着两个老妈子给我送来了许多的礼物,还让她们帮我把屋子整理得十分妥当。

我深切体会到了权利和地位带来的好处,这更加深了我对实现自己想法的渴望。于是就在十几天前,我来到了关帝庙,跪在了关老爷的面前,乞求他显灵,让我能过上我想要的那种生活。我跪拜起来了之后,突然看到了放在关老爷塑料前面的香案上的那件红披风,我之前就听说过那是一件宝物,但那个时候的我还在梦想着别人会来施舍给我美好的生活,缺乏好奇心,根本就不去探寻那些美好的事物。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要靠自己获得我想要的一切,一切美好的、特别的东西,我都想要试一试,于是我站了起来,走过去拿起了那件红披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把前面的带子系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了两个女人,把我吓了一跳。我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着不动等着她们斥责我。可我奇怪地发现她们只顾跪下来叩拜,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站在关老爷旁边的我,我身上这一片大红,不可能注意不到才对,难道她们两个是盲人吗?但是她们之后的动作否定了我的猜测。只见她们起身给关老爷上香,准确地把香插入到了香炉之中。

她们出去了之后,我把红披风解下来重新放好,然后快速地追了出去,追上了刚才的那两个人。她们似乎感觉很奇怪,扭回头看着我。我问她们:“你们能看见我吗?”她们将我的话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揣摩着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后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当然能了!”

我在后面看着她们远去,等她们走远了一些之后,我听到她们其中一个人嘟囔道:“人长得挺标致的,怎么是个傻子呀!”然后两个人就大笑了起来。

我终于知道那件宝物的神奇之处是什么了,而且我还明白这镇子里面的人还并不知道这一点。我觉得这件宝物是上天赐给我的,于是我又来到了关帝庙内,准备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关帝庙里面却不停地有人,让我的计划无法实施。而且那个看门的方老三一直坐在他的小屋的门口,看着从关帝庙出来的人,我也不太好进进出出。于是我就躲在关帝庙的旁边一直等着,我非要等到里面再次没有人不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我似乎感觉到离关帝庙有些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看着我,但我却看不清那是谁,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管那个人,管他是谁呢,难道他还能看穿我的心思不成?

已经很晚了,关帝庙里面终于没有人了,我迅速地闪了进去,准备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似乎是朝着关帝庙走来的。我赶快躲到了关老爷塑像的后面,原来是那个方老三,幸亏他没有到后面来看,只看了前面的东西有没有少。然后他走出去,锁上了关帝庙的大门。

这可恶的方老三,他就不能晚一些再来吗?我把那件红披风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关帝庙里面睡了一觉。过了不知多久,我突然听到了响声,睁眼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凌晨,外面已经有了光亮,似乎有人正在开关帝庙的大门。我于是赶快起来把红披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等着方老三进来。

那方老三进来之后似乎是一眼就看见那件披风不见了,他大惊失色,立刻喊叫着跑了出去,我于是就大摇大摆地跟在他的后面也走了出去。我从众人的身旁走过,看着方老三在那里大喊大叫,看着一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真想笑出声来。

后来我更频繁地到王保长家去。为了讨得王秉业的欢心,我私下里把红披风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似乎十分开心,拿着我的红披风就出去试了试,当明白我说的是真的之后,他更加兴奋了。随着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他的事情我也知道得越来越多了。有时他会穿着我的红披风出去,然后带着一个木箱子回来。他让我看了箱子里面黑乎乎的东西,而且他还拿出了一个烟杆儿,就在我的面前抽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他一直躲在小屋里面都在干什么了,而且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瘦了。

可没想到这个傻子居然会把红披风的事情告诉给他爹,于是他爹就把我带到树林里面,严厉地告诉我说,现在警察局已经派了警探正在调查宝物丢失的案子,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要把我交给警探,让我尝尝刑具的滋味。我当然怕得要命,这时他又用很温和的口气跟我说话,告诉我他才是掌握着金钱和权利的一家之主。而且他还说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告诉我只要我听他的话,他就会去警察局撤销案子,告诉所有人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披风而已,丢了就丢了吧,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镇里的人现在都人心惶惶,也都想让案子早点结束。他还承诺会让我和他的儿子结婚,从而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但所有的前提都是——我必须听他的话。

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还是低估了他,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不过呢,他其实过于谨慎了,对于现在的我,只要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所以根本就需要来这么一出儿,弄得好像是我被逼无奈一样。

我再也不想回到南边自己的家里去了,我提前住到了王建功的家中,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呢,因为我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里除了鄙视之外,更多的都是嫉妒的神情,这和被人嘲笑和被人看不起的冷眼比起来,要强太多了!

就比如那个叫刘倩倩的女佣,刚开始居然对我爱搭不理的,被我吼了几次之后,就变得服服帖帖了,之后我即便是颐指气使,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哎呀!拥有金钱和权利的日子,过起来真是快活呀!

就在我的婚期快要临近的时候,我却突然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感,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看到了我的未婚夫一直在干的事情,我看着他陶醉的样子,心想那种感觉一定很好。一切美好的、特别的东西,我都要试一试,于是我也抽起了大烟。啊!原来这种感觉这么美妙,怪不得王秉业会一天到晚都躲在屋子里面抽这个,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干呢。

可是很快这样的剂量就已经不能满足我了,于是今天我将剂量加大了一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却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了,我躺倒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我赶快用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则伸向了旁边的王秉业,想让他帮帮我。可他却只顾着抽自己的大烟,一刻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嘴离开烟杆儿。他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他看我的时候,嘴依然没有离开烟杆,他肯定还以为我是在享受那美妙的感觉呢。

我明白自己要死了,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杨謇,我终于懂得有一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人是多么地重要,但这个太难了,而且就算有,我可能也不会珍惜,于是我又想起了雪儿。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也许是因为临死之前人的感觉非常地灵敏,所以闻到的烟味也不一样。不对!我不但闻到,而且已经感受到了,屋子外面已经全都烧起来了,因为热浪透过门缝正向屋子里面袭来,而此时我旁边的那个人却还在享受着他那最后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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