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妈,我这个月底回家哦。"
"嗯,不用买什么菜啦,你看着弄就好啦。"
"买一点猪蹄炖花生吗?好啊,我知道啦。"
挂了电话之后,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忽然的,指尖悬在屏幕前,人却恍惚起来了。
以后工作了,还有自己选择什么时候回家的机会吗?"
每次想到一些有关于未来的事情,心情总有些沉重。我不在的那个家,父母的生活全靠一个报喜不报忧电话去观看: 最近工作有些忙;今天老板发了薪水;盼了很久的电瓶车买回家了;你奶奶又时不时的挑事儿;你弟弟周末放假也不知道回个信息都不知道干嘛去了……
如果不是高中的一次突袭似的回家,我大概未曾想过,电话里那个笑意盈盈的母亲,膝盖撞到了桌角淤青了一大片,头顶的白发用染发剂盖了一次又一次。那个总是严格要求我的父亲一到天冷的时候关节就疼得厉害。
高中时爱挑事儿的奶奶还没有搬来家里住,而我和弟弟又是极不喜欢回家的。校车气味太大不喜欢,回家就两天搭车都用了半天。诸多借口的背后,是青春期的孩子贪玩追求着所谓的自由。再后来,是堂姐偶尔一次提到:“你们姐弟不回家,啊叔啊婶连菜都不舍得加呢。”
那一笔张狂的青春,忽然定在宣纸上方,沉默许久。
我和弟弟都不在的那个家,是什么模样?总是顾着给我们夹菜的父母,两个人在餐桌上吃的是什么?那个可以把我背在背上的父亲,头发花白成什么样了?整日在田间劳作的母亲,皱纹又深了多少?
在我顿悟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忽然地出现在家门口。那时父母都锁了家门去工作了,我掏出藏在背包夹层的那串钥匙,用了一些时间去打开那个有些冰凉陌生的锁。
出现在视野内的,首先是干净的地板,角落里摆放着父母的拖鞋。客厅的茶几上除了茶壶和水杯并没有看见平时我爱吃的糖果小饼干。 电视机顶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这是母亲总是会忘记擦干净的地方。
推开许久没有打开的房门,新鲜的空气搅和了房内的沉闷,以前回家会提前告诉父母,他们会提早打开我的窗户,因为我讨厌满屋子的闷味儿。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走到餐桌前,是一罐吃了大半的酱橄榄和一锅见底的白粥。
这一切让我鼻子里的空气蓦地发酸变热了,模糊的视线将那简陋的伙食留在了心底疼得最厉害的那个位置。或许是从来没有想过父母没有我们的生活,所以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由于堂姐一句无意的话,现实就突然出现在面前:这空荡荡的屋子,宛如一个露天的鸟巢,承受着所有风霜雨露,里面的人却不会开口抱怨一句,你为什么还不懂得反哺啊?
我记得那个周末晚餐格外的简单,同我任何一次有准备的回家都不同: 白米饭加一盘炒青菜。因为我的突然出现,父亲急急忙忙的去买了一打鸡蛋,要煮个蛋花汤,拦都拦不住,而母亲也并没有任何要拦的意思。
后来我在我的备忘录里置顶了一条,关于每个月必须回家一次,周末必须给母亲打一通电话,闲暇时就问一问,吃饭了没的便签。每次离开家就会准备好回家的车费,和钥匙一起藏在背包夹层里。那个我原来不应该知道的家,给了我太多震撼和愧疚,从而使我迅速地懂得了如何去关怀父母以及关注空巢老人的资讯。
在中国,许多生前风光的人,在老年总是狼狈不堪。生病,老年痴呆症,行动不便,使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用。
而我见到的最令人心痛的事例,是一个老人,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在中秋节的夜晚写下自己的遗书。原以为第二天就能被儿女发现,却不想,在老人死去的一个月后,她的儿女都没有找过她,是邻居觉得许久没有见过对门儿的老太太了,报了警。那落尘的遗书才终于被她的儿女看到,然而一切后悔痛苦都来不及了。
空巢,不一定是儿女外出工作,或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如果父母最放在心上的宝贝不懂得去爱他们的家,那个家就只剩下空壳了,父母就在时间染白的头发的一霎,变成了空巢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