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后, Emil Sinclairs 离家,开始了新阶段的学习生涯, 即在文理中学的学习(姑且看成是高中), 并且是住校。
(一) 父母
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要离开父母, 父母自然有不舍, 有担心。。。但尽管如此, 他还是被拖付给了舍监, 顺便,父母唠叨了一大堆的需要关注的点 ,都是和孩子的生活有关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总是担心离开自己的孩子遭罪 (更多的还是生活上)。
Die Frage war noch immer, ob mit der Zeit aus mir ein guter Sohn und brauchbarer Buerger werden koennen, oder ob meine Natur auf andere Wege hindraenge.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 随着时间, 我未来是否会成为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公民, 还是顺着本性的引导走向其他的的道路。
相信这个问题,是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时, 可能很少有父母会想的问题, 更谈不上策划如何达成了。父母会让胎儿听音乐,那也是为了孩子的智力发育!
等到孩子落地后, 可以看到的大多数父母是出自本能,自发地去爱孩子, 给孩子所能给出的最好的生活,让孩子健康成长;当然也有这样的父母, 觉得孩子和自然界的生物一样, 无需刻意关照,无需特别“稀奇”, 他们会自己生长。 无论是尽力提供“最好生活“的父母,还是 ”让孩子自然生长“的,也还是没有触碰这个问题: 我的孩子将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换言之, 我们大多数父母还是自发地 ”授人以鱼“ (尽管鱼有大小),而未在”授人以渔“上化太多功夫。他们是太宝贝孩子了,更确切地说是”太短视“了, 他们没有好好想过他们养育孩子, 将来的是个会长大成人、在社会上闯荡的!
随着孩子长大,现实生活的严酷, 开始让很多父母焦虑,并思考:如何让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于是, 父母化不少精力, 让孩子开始早早地进入“知识积累”的日子。。。是的, 父母此时开始考虑“孩子将来会怎样”的问题。可是答案也只有一元的:希望孩子成绩好, 可以考个好学校,将来有份好工作--- 工资高, 以为这样孩子就会幸福, 有个好生活 。。。全然忘了,孩子是个人。 作为一个人, 他将会成为怎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父母没有考虑, 大多数的孩子也很少会主动想这个问题。。。 这样一代一代, 孩子不断地重复着和上代同样的痛苦, 所期待的“幸福生活” ,也因为他们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或大或小的“内心空洞”而打了折扣:
- 害怕强者,害怕被欺负
- 害怕孤独,渴望被认可、渴望被接纳
- 渴望独立,又不知朝哪个方向努力
- 渴望幸福, 但又不知什么是幸福
- 。。。
一个真正幸福的人, 是清楚自己是谁, 他需要什么,又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 而这又是需要父母、老师在孩子小时候,一点一滴地引导,并在孩子心里种下种子的。然后,独立生活的孩子,凭借着内心的种子,独自一人在大千世界闯荡,去追求他的幸福!
胡适曾说过:“我想这个孩子自己并不曾自由主张要生在我家,我们做父母的不曾得他的同意,就糊里糊涂地给了他一条生命。我们即无意,如何能居功?如何能自以为有恩于他?他既无意求生,我们生了他,我们对他只有抱歉,更不能‘市恩’了。我们糊里糊涂地替社会上添了一个人,这个人将来一生的苦乐祸福,这个人将来在社会上的功罪,我们应该负一部分的责任。”
我理解的他所说的“一部分责任”, 是和“我的孩子将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相关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而这个”深远“度,和孩子将来的幸福度也是非常相关的!
(二) 空虚和孤独
Die merkwuerdige Leere und Vereinsamung, die ich waehrend der Ferien nach meiner Konfirmation zum erstnmal zu fuehlen bekam(wie lernte ich spaeter noch kennen, diese Leere, diese duenne Luft) ging nicht so rasch vorueber.
坚信礼后的假期里, 我首次感到了极度的空虚和孤独,而且是久久的挥之不去。(这份空虚, 这份凄情,后来我是怎样地认识他们啊)
这里,是Emil Sinclairs第二次提到了孤独,而且和空虚相连,
- 因为是放假, 而且是一个学习段结束后的假期,接下来是更高阶的文理中学的学习,所以没有功课压力,他都“找不着北”了。
- 德米安已经离开,去其他地方上学了。Emil Sinclairs没有了可以谈话入心的对象。 其第一次感受到孤独是在上宗教课时, 他感到他无法参与、进入德米安的世界/Ich hatte nicht teil an ihm,尽管德米安就坐在边上。 (参见“读书随笔 -成长之痛 II – 20200825-20200903 - 【德米安】第三章”)
- 我理解, 他还未和自己真正连接,所以, 还不知自己需要什么, 需要做些什么达成目标!空虚, 就是没有目标,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百无聊赖。
除了空虚、孤独外, 他还感受到低价值感:
Ich fuehlte selbst, dass man mich so nicht lieben koennen, und liebte mich selber auch keineswegs.
我自觉没人会爱我, 连我自己也不爱自己!
可怜的Emil Sinclairs,在这样的状态下,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他受到嘲笑、愚弄,他被孤立,他害怕,他无法内心安定。。。而他又是多么渴望被接纳, 被认同,尤其是孤身一人在一个全新的环境!
… waehrend ich heimlich oft verzehrenden Anfaellen von Wehmut und Verzweiflug unterlag.
... 暗地里/在人后 ,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和痛楚。
读到这时,我的心都揪起来来了: 老师、父母, 没人知道孩子遭的罪,也没人伸出手。。。我们的父母在孩子高中住校前,除了行李上的准备(物质), 该给孩子准备了怎样的精神内核呢?!如
- 如何融入集体
- 如何理解他人的认可,接纳
- 自我认可,自我负责
- 如何排遣自己的不舒服感觉,如孤独
- 如何照顾自己的身体
- 。。。
(三) 自我放纵
和学校里年纪最大的学生 Alfons Beck 的偶遇,让未满18岁的Emil Sinclairs 尝试了在小酒馆里喝酒, 并且在酒精的作用下 , 打开了话匣子:
… wie lang, wie furchtbar lang hatte ich mir nichts von der Seele geredet! ... endlich jemand, dem ich etwas gab! ... anerkannt zu sein und bei einem Aelteren etwas gu gelten.
有多久, 有多久我没有这样畅所欲言!。。。 终于有人听我说话了!。。。尤其是受到高年级同学的认可.
老天!这个年轻人太孤单, 太需要外界的认可、接纳了,以至于他可以不顾一切冲破禁区: 喝酒以及谈论女人,然后从窗户进入学校!
Ich jedenfalls schmeckte Geist, schmeckte Revolution darin. ...einen Reiz, eine Suessigkeit, war Aufstand und Orgie, war Leben und Geist.
无论如何, 我尝到了革命(叛逆)的滋味!。。。刺激, 甜美, 是反叛和疯狂, 也是生命和灵魂!
我想拥抱一下这个年轻人,告诉他, 我懂, 我理解,我明白他要什么! 但是, 在小酒馆里买醉,做所有不被允许的事。。。并不能带给他想要的!
可惜,外部世界没有能提醒他、帮到他,他在自己都讨厌自己的路上一路下行着: 他成了学校里喝酒闹事的学生中最年轻的一个, 并且很快成了领头的, 而且是酒馆里臭名昭著学生, 他俨然成为了别人眼中的“Franz Kromer”。
Ich gehoerte wieder einmal ganz der dunkeln Welt, dem Teufel an. … Ich lebte in einem selbstzerstoererischen Orgiasmus dahin.
我再次属于黑暗世界, 也变成魔鬼。 。。。 我生活在自我毁灭性的放纵当中。渴望被认可,被接纳
尽管如此下行着,置身在他的同党中, 他还是觉得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他还是孤独的那一个, 并因此痛苦着/ Dass ich niemals eins wurde mit meinen Begleitern, dass ich unter ihnen einsam blieb und darum so leiden konnte.... 他切身体会到, 他想要的认同, 接纳,内心的安定,是通过做“这些不被允许事”无法达成的!
... auch gewoehnte ich mich an das Trinken niemals so, dass ich jedesmal peinlicher Folgen gespuert haette. Es war alles wie ein Zwang. Ich tat, was ich musste, weil ich sonst durchaus nicht wusste, was mit mir beginnen. Ich hatte Furcht vor langem Alleinsein.
其实, 我从未适应喝酒, 每次喝完酒, 我都感觉到不舒服。这一切,对我来说犹如强制要求。我不得不做, 否则我完全不知道我该干什么。 我害怕自己长久的孤独!
读书到此, 我又不禁想要拥抱一下那个外表长大了, 可内心依旧是小男生的那个Emil Sinclairs!我懂, 我理解! 归根结底, 他还是害怕孤独; 他无法和他的孤独感“和平共处”; 他还是在寻找“认同”、“接纳”。如果说, 第一次跟着学校里年纪最大的学生 Alfons Beck喝酒, 确实给他带来了“听众”、“认可”, 让他感受到了“反叛”有多爽! 那么后面, 他的主动买醉, 则是饮鸩止渴,其本质上是“逃避问题”、“逃避自我”---他不敢面对孤独!他不敢面对自己!他需要朋友/ Es fehlte mir am meisten – ein Freund!
可惜,我们的父母师长, 在面对这样的“顽劣学生”时,他们并没有看到其内在的需求。父母师长也许是太忙了, 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挖掘: 一个好孩子怎么换了个学校会变成这样!也从没想过, 是自己当年没有想清楚的问题,留下来的后遗症;是自己在孩子心里埋下了种子,其能量不足以帮助孩子独立面对外部世界呀。。。于是, 疲于奔命的父母师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他们表面看到的“不良行为”:惩罚,召唤家长来学校,到最后则是退学!面对自我已经觉醒的年轻人, 这样的方法带来的则是蔑视, 尽管他需要帮助:
Er hatte keinen Weg mehr zu mir gefunden.
他找不到和我沟通的方法!
他是真的需要帮助了:
- 他已收到学校的“退学警告”了;
- 因为喝酒和作息不规律, 他的健康也出现问题;
- 因为喝酒, 抽烟, 他的财务状况也已入不敷出,欠帐累累
(四) 自我救赎
在他独自散步、思考脱困之路时,他看到了一个非常吸引、打动他的姑娘!他没有勇气去认识姑娘,甚至都没交换过一个音节。但他给姑娘起了个名字Beatrice / 贝特丽丝--- 是但丁柏拉图爱恋的对象,也是但丁的精神寄托,是但丁【神曲】的灵感!
Dennoch hat sie damals den tiefsten Einfluss auf mich geuebt. Sie stellte ihr Bild vor mir auf, sie oeffnete mir ein Hiligtum, sie machte mich zum Beter in einem Tempel .
她却对当时的我发挥了重大影响。她的身影浮现在我面前, 她为我开启了圣地, 她让我成了朝圣者。
于是, 他远离了过去的生活, 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读书,散步。肯定的,嘲讽, 揶揄是少不了的。
das machte mich unempfindlich. Ich war wieder bei mir selbst zu Hause.
这些话已经刺激不了我了. 我又安然与自己同在。
是啊, 别人的话, 是他人从其自身角度对我的评价,原本与我无关。 我本可以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淡定、从容地过日子, 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前行。但如果全盘接受了别人的话, 那就是说, 我承认、认同别人对我的评价, 从而否定了自己的“小世界“,否定了自己的”淡定、从容的生活“,也否定了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过去! 于是,就想”换种活法“!那就有点太草率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又有谁知道, 他人的这种评价,并非完全可靠, 他只是基于他看到的一个面以及他自身的过往阅历、经验得出的评价!我的这个世界也是基于我的生长、生活经历一点一滴构成的, 哪能就可以凭着一个面,就对全部”我的世界“作出评价?!一个想清楚自己是谁, 要走什么样路的人, 是不容易被外界, 被他人的评价刺激到的!
至于自己在做的事, 正好也是外部世界认同的事, 也只能说声“碰巧了”:我不是因为大家认同这个事好才做, 而是我经过自己的头脑判定, 认为这是我必须要做这件事!
把精力花在自己想清楚要做的事情上去, 尽心尽力地去做,相信自己的努力, 相信自己的付出,相信自己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标!到那时,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 到那时, 再想想, 别人的认可,接纳,根本不是问题!人只有自己爱自己,自己认可、接纳了自己, 自己给自己安全、安定,才能真正做到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安宁和满足!
真高兴, Emil Sinclairs 在黑暗中找到路 (Beatrice/贝特丽丝), 摸索着走出来, 又开始和自己连接,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安然度日和劳作了:
Es war ein neuer, von mir selbst erfundener und geforderter Dienst, mit Verantwortlichkeit und Selbstzucht.
这是新的任务, 是我自己要求的任务, 意味着责任和自律。
经历了这一过程, 年轻人终于也读懂了课堂上Novalis 的话:
… Schicksal und Gemuet sind Namen eines Begriffs.
。。。命运和性格, 其实是一个概念的两个名字。 (性格就是命运)
是啊, 如果你生来是孤独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孤独的时候!), 不喜欢热闹,那就好好享受你的孤独,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说,也无需强迫自己合群,甚至为了认同, 作出 有损自己健康的事, 如抽烟,喝酒,通宵打牌等。 前提是, 你要把属于你的“功课”做好,做到极致; 碰见他人,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该要伸手也还是需要施于援手的。这样的你, 安身立命,内心平和,淡定,善良, 喜乐,。。。夫复何求?!
愿每个父母, 能在孩子进入外部世界前, 都能想想:如何在孩子的心田,播下一颗种子,让孩子在长成大树时,有能力, 自己找到方法,抵抗外界的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