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的旧时光

那时候,真的是热气腾腾的好生活啊!

暖阳下,门前的月季开得正盛,一朵朵恰似热恋中女孩的脸庞。院子里的小菜园齐齐整整地栽种着一畦畦胖胖的韭菜,几垄粗壮的茄子苗、菜椒苗迎风而立,让人不由得憧憬几个月后丰收的情景。二十岁的司南正伏在母亲的膝上,悄悄地与母亲说着体己话。

她遇见了自认为可以交付一生的男子,两人心里眼里都是彼此,她想嫁给他,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所有少女有的幻想,她都有;所有少女有的期待,她也有。母亲听着她的诉说,是幸福的。自然,当母亲把女儿的喜悦和幸福转述给父亲听时,父亲也是幸福的。

曾几何时,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幸福围绕身边。曾几何时,他们夫妻相敬如宾,倒也其乐融融。曾几何时,他们相敬如冰,日子尚可继续。再后来,他们连相敬如冰也难以做到,就只好分开了。

司南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性格本就软弱,何况这些年,因为丈夫的疏离她对自己信心全无,宁肯守着一个没有爱的家,也要维持婚姻的“体面”。然而看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又于心不忍,情愿放他一条生路。

司南想毕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毕竟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他无论如何都会为她将来打算的。没成想他处理财产分割问题如同商场博弈,手起刀落,既快且狠,全然不是她认识的男人的样子。她心痛万分,原来他们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不堪,原来在他心里,是如此没有分量!剥皮挫骨之痛,蔓延到了全身每一处神经末梢……

回到母亲这里,昔日的小院已经大变样子。没有菜园了,再也不见长势喜人的蔬菜;门口也不见盛开的月季花,因为弟弟重新规划房屋布局的时候,门口的月季连根拔去,那一片小小的土地现在属于客厅的一部分了。

司南茫然地站在正屋门口,左手边是厨房和轿车车库;右手边靠墙停着一辆大型小麦收割机,紧挨着是厕所和卫生间。整个院子都用一种特制的玻璃做顶,天晴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照进院子里,柔和了院子里的一切景物;下雨的时候,密密的雨点吧嗒吧嗒地落在玻璃顶上,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风起时,院中无风无沙无尘。雪落时,人在院中行走,如在雪洞中穿行。母亲说,你哪里也别去了,就守着这个院子,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怎么可能呢?司南还不到五十岁,人生还长着呢。那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儿,尚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拼。司南想,等她安定下来,结了婚生了孩子,她一定会去帮帮女儿做做家务,带带孩子。她要让女儿快快乐乐地度过一个女人的前半生!

司南的母亲听着她的计划,无奈地笑笑。她邀女儿跟她一起生活,并不是贪图女儿照顾她们方便,而是不想女儿再为谁劳心劳力了。过去的二十多年,女儿为孩子、为丈夫、为公婆做出了多大牺牲,女婿竟然毫不在意。作为丈母娘,她自然臭骂过他一顿,可那又如何?女儿还是被无情抛弃了,她和老头为此心疼得夜夜睡不着觉。

端午节的头一天,司南回来给父亲祝寿。三十多口人,分两拨各围了一个大圆桌吃饭,气氛热烈。司南的女儿也在场,旁边坐着她的帅男友,不停地为她夹菜,看得出来,男友很爱她。人人都在谈笑,唯有司南觉得落寞。

借着唤小狗黄黄的由头,司南悄悄地离席,走到胡同口。二十多年前,她曾无数次在这里迎接过一个正当年华的男子,他们曾无数次并肩走过这里,走进母亲的小院,而今,只剩下她了。

她该恨他的,可总是恨不起来。当然,她对他的无情也无法释怀。

他让女儿带话给她,希望她找个好男人,过好自己的后半生。她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一句祝福语送给他,好像每个句子都违背了她的心意。

司南自然记得,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也是他的生日。往年的这一天,她都要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吃,哪怕冷战时也不例外。今年,他有别的人照顾了!

那就祝他余下的日子健康平安吧,如果有可能,多多疼爱他们的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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