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童年

        一次闲聊中,说起了清明扫墓的事情,我笑着对丫头说:“将来我不在了就只麻烦你一次,把我洒在老家的那条大河里就行了。"不是开玩笑哦,我说的是真的,迄今为止,那条河是我将来最想安睡的地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但那个时候多半是羡慕河里自由自在的鱼儿吧。

        故乡的那条河是汉江的一条支流,河水异常清澈,在我小的时候能看见河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河边玩耍的时候它们还来咬脚丫子,痒痒的。因为这条河的缘故吧,我们这个村叫汉水村,又因为这个村几乎都是章姓人家,也叫章家咀。河岸边是一大片平坦开阔的庄稼地,庄稼地再往前是一条长堤,随着河水的流势曲折蜿蜒,静静的守护着这条清清的河水,及堤那边的村庄。我在汉水村生活了整个童年时期,直到12岁上初中才离开。

      据说,潜藏在我们心中的一些不能自觉的渴求与思念,会转化成黑夜里的梦境。现在我还时不时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在梦里穿着一双红色的塑料凉鞋,在长长的堤上迎风奔跑,总是在早上,总是有雾,乳白色的像一层轻纱笼罩着整个世界,空气新鲜湿润混合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甜甜的,怎么跑都不累,仿佛能一气跑到天的尽头。

      儿时的好多记忆里都有这条长堤的影子。从家里出来向东走,经过邻居李大妈家和一户老拖着两条鼻涕的姐弟俩家,就是一条上堤的小路,这个上坡的路很坏,有2道深深的车辙,我有一次跑回家抡着胳膊做机翼状快速冲下坡时,崴了脚摔了个狗吃屎。从那以后学乖了,下堤的时候再也不疯跑了,只在上堤之前猛跑一段希望能一口气冲上去,不过成功的时候很少。

        上了坡后,站在堤上视野一下就辽阔起来,视线没有任何阻挡可以看的很远很远,蓝的像玻璃样的天空下,好像看见河对岸有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坐在石头上挥舞着棒槌。清清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条发光的玉带向东流去,粼粼的河面上好像是撒了一层碎金子,直晃人的眼睛。最好看的就是河岸上的麦田了,风吹来泥土的气息和庄稼生长特有的味道,麦苗即将要抽穗儿,它们碧绿狭长的叶子密密的厚厚的像软绵的毯子铺出去很远,随着风波浪汹涌,一会儿它们倒伏下去,露出颜色稍浅没有光泽的背面,一会儿它们手拉手忽一下又立起来了,露出勃勃生机的本来面目,叶面像是打着一层腊又像是刷了一层油,闪着光泽。它们一整天就在那儿起起伏伏摇摇摆摆,有时中间还会出现一个大漩涡,它们像是在和风抗争又像是和风在做着游戏。远处金光闪闪的河水和脚下的麦浪一会晃的你就晕了痴了呆了,忘了自己要去干啥。

        冬天的时候,地里的棉花摘完了,棉花杆子被连根拔了起来,束成一捆捆立在堤上吹风晾晒。这大堤是个天然的晾晒好地方,又敞亮又招风,家家都把棉花杆子捆扎成一垛垛的站在堤上。这可是我们天然躲迷藏的好去处,小孩子们都还不及棉花高,藏在这片棉花森林里可是不好找,偏偏还有人喜欢耍赖,明明被看见了还不认账非得跑,寻找的那个就发了狠非得亲手捉住了才罢休。你追我赶在堤上的棉花林里尽情的奔跑尖叫追逐,横冲直撞把棉花梱也有撞到的时候,惹来大人的笑骂。跑累了就在杆上寻找没有开口的被遗弃了的棉桃,挑选大的圆的模样周正的摘下来当陀螺玩儿。

        堤坡也是我们游戏的好场所,坡面上生长着一种草,叶子很短小可是茎极多蔓延很长极有韧性特别结实,彼此缠缠绕绕铺满了整个河堤的坡,像是给河堤穿上了一件坚固的金缕衣,也是给我们天然的游乐场铺上了绿色的垫子。有一个游戏胆儿大点的才玩--“打轱辘”,用双手抱着头从坡的最高处身体翻滚自由落体滚到最下面,看哪个滚的线路最直。我第一次尝试了后就乐此不疲,一次一次的翻滚,满身满头沾上了很多的草屑,也不怕被坡面上的石头硌住了腰或者什么地方。抱住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坡顶上躺好,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圆圆的小石子一样轱辘轱辘不受控制的极速翻滚,一直到最低端停止下来,仰面躺在草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刺激和眩晕看着高高的蓝天心里很畅快。身上的枯藤败草还好收拾,头上就很不好收拾了,蓬乱的头发上沾了各种草屑尘土,还有不知名的植物种子,因为翻滚摩擦的缘故头发起了静电,乱蓬蓬的堪比鸡窝,大家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傻样哈哈乐,黑黑的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

      冬天下雪就更好玩了,胡乱捡来一块塑料皮坐在上面玩起了滑雪,一趟趟的攀上滑下欢笑声与尖叫声把整个河堤闹的热气腾腾直玩到精疲力尽时才发现怎么走路时老有一股凉风吹屁股呢,一摸才发现糟了,棉裤被磨出了2个洞,棉花都露了出来,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孩童的世界里无拘无束,玩起来全身心投入眼里心里就只有游戏和伙伴,那么简单执着勇敢通透,高兴了就大声笑,疼了就放声哭。

        这条堤上来来往往的大人都很忙碌,有扛着农具牵着牛下地干活的劳动力,有一边爽朗的大声说笑一边急匆匆走着的妇女,她们挽着装满脏衣服的篮子翻过堤要到河边清洗一家人的衣服。一天最早的时候,是村西头做豆腐的伯伯,他要到河里担水磨豆腐,说是用河里的水磨出来的豆腐格外的嫩。还有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手提着筐子,另一只手拿着铲子佝偻着腰仔细的在堤上寻找鸡粪牛粪羊粪各种粪,拾到筐子里给庄稼地施肥。河堤是那么长,长的望不到尽头,蜿蜒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也不知道那老头一天要走多少路,能把长堤走完吗?

        我的一个堂哥当年要考取体校,为了练习长跑让奶奶给他缝制了2个布袋把里面灌满细沙,绑缚在小腿上,天刚蒙蒙亮就在长堤上跑步,从东到西跑出去好几里。当时我们都佩服的不行,后来他也得偿所愿考取了他心仪的学校。这条堤上有娃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撒下了农民辛勤劳作的滴滴汗水,不知道它在这儿多少年了,估计有河的时候就有了吧,它是我们的保护神。记得有一年发大水,浑浊的河水淹没了庄稼直逼到堤岸,我们在堤上伸伸脚就能够到水洗脚,兴奋的快疯了。大人却急得快疯了,日夜都有人在堤上巡防,村长通知我们堤边的人家随时搬家。终于河水还是退下去了,岸边的庄稼全毁了成了黑糊糊的淤泥地,河边的哨所也成了泥房子。

        有机会回老家的时候,还是喜欢在堤上游荡,记忆中高高的堤好像矮了许多,那条下堤回家的小路怎么也找不着了,坡上吃草的牛啊羊啊也变了样,有一次我竟然把褐色身子白色头的羊认成了小牛,被姐姐嘲笑了好久。那片庄稼地还在,撒满金子的大河还在,依然清澈,蓝蓝的天空下清清的河水不知疲倦地一路向东流去,我和丫头说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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