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
后来的故事,像踩了香蕉皮,跌跌撞撞,朝不知名的方向发展。
骆然和几个同学躲在厕所里抽烟被老师抓到,连同家长一起被叫到办公室里,谈了很久,很久。我鬼使神差地在办公室的花坛前拔草,拔了一根又一根,整个草皮都秃了一大块了,他还没出来。
我心里像一团乱麻,不禁想到:“假若骆然走了呢?”,想着想着,鼻子酸酸的。
骆然回来的时候,是体育课了,班主任开恩,准我们全班去放风筝,我和小瓜一组,她拼尽全力想逗我笑,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都只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对不起小瓜,我在找,一个穿淡蓝色衬衫的人,这个人也许,要走了……
碧空如洗,漫天的风筝,起起落落,松软的草坪翠色逼人,那个身穿淡蓝色衬衫的人,静静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埋得很低很低,我在他身后十几米处,我想冲过去拍他的肩说:“喂,你要被开除了吗?”可是,我只能看着……这句话,应该由静香来问。
风筝还在飞,周围的人还在笑,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缩进教室里,把书一本一本塞进书包。
不知什么时候,骆然和林饰走进来,坐在窗边,用前所未有的深沉语调,交谈着。
“你爸铁了心让你转学?”
“不然能怎么样,等着教导主任找我谈话?”
“那静香知道么?”
“我待会就去跟她说。”
“清洛呢?她知道么?”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是,刚巧我就听见了。
骆然沉默了。
林饰快步向我走来,边走边说:“不行,我要告诉她,清洛……”
“闭嘴!”他的话被我打断了,我一本书砸过去,“我不想听……”眼泪大滴大滴掉在书本上。
林饰蹲在我旁边慌了手脚,“诶诶诶,你别哭啊,别急别急,这事也说不准的……骆然你快过来,快……”
我站在走廊的这头,他站在那头,他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他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良久,他就憋出来这么几个字,“权志龙真帅啊……”
在回家路上,我一想起这句话就想捶窗户,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权志龙,说说、相册照片全是他,我又想起他塞在我本子里的那支笔了,我好像没送过他什么东西,都是他自己来抢的,假若他真的走了呢?
“师傅,这里停一下!”
我半路上下了车,黄昏的街道上,只有匆匆回家的几个人和稀稀拉拉的几辆车,太阳缩进了云里,天空中飘起了几滴雨。
“天呐,不会这么倒霉吧?我才刚下车……”
“算了,先买了再说……”
想我东土大唐,何等繁盛,如今我要买东西,这方圆好远好远,精品店都关门是什么操作!
沿街走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一家半掩着门,我欣喜地推门进去,然而,这家店是被土匪抢劫了吗?就那么几件商品,几百块钱买倒铺子啊!
我上看下看,左瞧右瞧,终于找到骆然的权大神了,高兴买下,装在包装袋里。
“阿姨,从这里到那里的公交车还有吗?”
“哎呀小姑娘,这车一个小时前走了,这个点啊,我们这地儿恐怕什么车都打不到了……”
我推开门,小雨淅淅,别说车,尾气都没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算了,走回去,就当锻炼身体,生命在于运动,生活在于折腾!
“啊啊啊啊!脚疼,不该穿增高鞋的……”
“臭狗你再嚎一声老娘一棍子敲死你!”
“蠢猫,看我干嘛!呆头呆脑的……”
我不记得后来我是怎么走回家的了,应该类似于连滚带爬的那种。
回到家手机一闪一闪,看到了骆然的说说,现在也记不清内容了,只记得他的语气一反常态,深沉,绝望……
眼前一片朦胧,他走了以后,谁会一甩头发,说“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谁会在我哭的时候不顾形象地唱喜羊羊逗我笑,谁会在我的草稿本上写夕和颜的故事,谁会捏碎我的干脆面后大笑……
我经常哭,但是那次,仿佛天都塌了,尽管已过去很久,但却不愿意再想起来,因为,当时可以撑过去的伤痛,如今可能承担不起。
第二天我红肿着眼睛去学校,想找个时机把礼物塞在他抽屉里,可是,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英语课读课文的时候,他又被老师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勾着背,修长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眉头紧蹙,刚回到座位,几颗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一抬头,刚好对上我的目光,我把头埋进书里,泪水掉在课桌上,滴答滴答……
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这件事拖了很久,那段时间,虽然他还是时不时捉弄我一下,但是总能感觉到,他那一抹微笑下的苍凉。班长发说说、视频鼓励他,转发、点赞无数,有人跑过来对我说:“你不知道学一下班长安慰鼓励他一下吗?好歹他也安慰过你!”我没好气地让他滚。
我没有那个勇气,在别人面前鼓励他,我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把一张又一张纸条塞进他的抽屉里,就像他从前安慰我一样……
后来,我的日记本里多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谢谢你,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尽管你不是我最爱的人。”
怎么也不知道,春天,看不见,只有一次,花都开了,开得到处都是,后来就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