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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在镜子里流动。

  “那不是你的错,停止这一切吧玛丽。”我劝她。

  橘黄色光线浸透了浴室里的一切,先是徐徐上升的蒸汽,继而是天花板上缠绕的云,又悄无声息没入水流中。以至于我以为我并非在用自来水洗脸,而是快乐的香槟——赤字王后般的挥霍或伊丽莎白·亚美莉亚·欧根妮式的奢侈。她坐在浴缸里,弯曲的柔软脊柱像是波提切利的手笔。

  我时而分不清她们二人。时而她们都是我的母亲,时而都不是。她们彼此拥抱时就像两枚严丝合缝的齿轮,发出规整且健康的声响。干嘛非要加上我?我对于她们来说——这两枚齿轮——不是那颗不合时宜的螺丝钉吗?我一不小心落入她们转动的既定轨道中从而破坏了和谐的舞蹈。我不该来的。

  每个人都思念凯尔西。玛丽,亚历山大,还有我,伊莎贝尔·玛丽·劳伦斯。她爱她那拥有胡桃木色头发的女友,爱她的同性恋“丈夫”,爱她唯一的女儿。她竭尽所能地爱每一个人只可惜没能留点给自己。我们也竭尽所能地爱她可这就像一个人丧失了自我运转的能力只得靠机械来维持生命一样。这不是我想的。

  玛丽说我仿佛并未混入亚历山大的血液。我像是凯尔西最高级的克隆。她说这是凯尔西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好让她将从前的那些悔恨一笔抹除最后安排她爱人的灵魂在这具躯壳里重生。那么我又该去往何处呢当凯尔西回来的时候?我应当也有些与她不同的地方像是更长的甲床和稍短的脚趾。看起来我的头发颜色也要比她更浅些因为亚历山大的斯堪的纳维亚血统。但确实我和她长得太像了这让玛丽心存幻想。我理解她。

  我洗脸洗得太久,水槽里已经积起一层浅浅的泛着橘光的废水。玛丽躺下去了,搭在浴缸边缘的手被毛玻璃过滤得轮廓模糊。她会起来的,但凯尔西就只能那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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