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一切随她去,便是人间自在人,当我在笔记上写上这段话时,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已悄悄飘落在我的窗台。
这是我们从彼此的生活离开的第二个冬天,按道理说关于过去,关于她的记忆会一点点淡去,可是没有,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好像就在昨天,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翻腾重播。
我中了不会遗忘的诅咒。
窗前的梧桐树叶早已掉落,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交叉纵横,树下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荡来荡去,和之前相比,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少了你我的身影。
我不知道以后这段文字会出现在谁的手里,也不知道正在读这段话的你是悲是喜,远方不知名的朋友,可有兴趣听听我讲的故事。
十七年前,操场上一个五岁小男孩被推倒在地上,他被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小女孩抢走了手中的糖果,坐起来的男孩征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第一次摔倒没有哭,却记住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十一年前,教室午休的他突然被一阵晃动惊醒。地震!骚乱中,他抓起身边一只手转身就跑,从六楼到操场,狼狈地大口喘息后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她。
七年前,在七月酷暑夜晚的马路边,他对她哭花的妆容一阵嘲笑,却又细心温柔地为她将泪痕擦干,早就知道你这么笨,放心啦,我偷偷填的和你一样的志愿。
四年前,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也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承诺:“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娶你为妻”。
她说她做的酸菜鱼很好吃,以后可以天天做给他吃。
看吧,我也曾拥有让所有人羡慕的幸福,在故事的前半段。
当过了那个临界点,水会瞬间凝固成冰。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有的变化是一瞬间完成的。
走出学校,一切都变了,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不是那个生活的主角,自己只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普通人,或者说因为父母的荫庇,让苦难较晚找上自己。
但只有经历过苦难,才会更加憧憬这世间的美好。
实习的第一个月,他啃了一个月的硬馒头,一个月的工资加满勤,他得到了三千七百五十二块钱,他给自己留了三百,一千五百块他寄回了家,剩下的钱给她买了身衣服,然后给她搬了一个带暖气的房间。
三年前,在一个四月的清晨,他收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当他满怀激动的分享换来她冷淡的回应时,他感觉到,有一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人的失望是会一点一滴地积攒的,而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两年前,正在上班的他接到一条短信,短短十个字,我们分手吧,不要联系我。
他看着手机屏幕抽了三根烟,电话拨过去,已无人接听。
当天晚上他向同事借了五百块钱,穿越半个城市去找她,带她吃了最后一顿饭,他向她承诺了很久的龙虾。
他没有追问什么,也并不打算挽留。
想追求更好的生活,她又有什么错呢?他打算放过对方,毕竟对生活,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
离开之后,他在人流涌动的地铁车厢里掩面哭泣,他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自己租住不到五平方的狭窄空间定格失神,在人生的这个时间段,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人们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现在我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可以找到她存在过的痕迹,街角那家我们常去的川菜馆,昨天新换了个更醒目的招牌,三个街口外的那家奶茶店,窗口那个位置每次经过依旧是情侣专座,楼下的保安大叔最近还是那么热情,最近每次遇见还在向我询问我们的婚期,对了,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滑雪场今年没有营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疫情影响。
你看,我有那么多时间和地点可以想起你,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在每晚夜深人静时闯进我的梦里。
我记下这段故事,为我的年少无知,也为你。
让我来将这个故事结个尾吧。
你说你做的酸菜鱼很好吃,而我,是吃不到了。
我将桌上的纸张对折,放进一个没有地址的信封里,冬天来了,天气真的很冷了,等明年开春,雪化了,就出去走走吧。
看着桌上未发出的信封,我又想起开始的那句话:若能一切随她去,便是人间自在人。
就一切随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