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过了这么久，那脸还印在我的脑海里。

火车站门前的两级台阶上，坐着很多像我一样因检票入站的时间未到而无聊地等待的人，大部分看上去是农民工。无论站着多累，那些爱干净的人都不会朝脏兮兮的地上坐。可我就是怕累，自欺欺人地铺一张十几厘米见方的纸巾在台阶上，就把屁股压了上去，装行李的两个包往地上一放，染了一层暗黄色的泥尘。在坐着的和站着的人之中，我都格格不入。

在我左边，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当时的穿着我已记不清楚，只记得阿姨脖子上盘了一条又厚又土的红围巾。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大块布，布上这么点地方，躺着一个男人，坐着一个女人，放着他们的所有家当。虽然公共场所这么干不太雅观，但是，确实舒服。

人脸都是不对称的，但肉眼看不出来。所以我无法无视的是，她的一边嘴角和与其位于同一侧的眼角的距离，比另外一边小了很多。而与眼角距离较小的那一侧的嘴角，由于某种原因，若放松，合不拢。

是一张长歪了的圆脸。那双淳朴而略显呆滞的黑色眼眸，反射着车站里各处的灯光，像两颗嵌在黄泥里的黑宝石，为它们的主人描绘着这个世界，我却无法从它们那里读出她的情绪。

我忍不住多瞄了她几眼。这太不尊重人了，我不敢同她对上视线。幸好她也一直没注意到我。

要问什么皱纹最好看，我一定答鱼尾纹。

她和她丈夫说了句什么，我没听见。忽然，那双黑宝石，弯成了月牙，月牙的末端，几丝鱼尾纹如从那弯黑月的尾巴上拉出的云丝。因为笑，两侧嘴角和眼角的距离稍稍拉平了。

夫妻俩感情一定很好吧？只要与你说话，我便笑靥如花。

以爱为养料生长出来的笑容，就像天使。上帝雕刻你的脸时手不注意抖了一下，她会来弥补这个失误。你若双眼无神，她为之注入灵魂。

多想想开心的事，多想想爱你的人，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