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8黄金三杰之旭烈兀•上---碾碎两伊的慢行者
小武笑道：“好吧。说了蒙古的第二次西征，那么第三次西征呢？我一直不太了解，旭烈兀的能力能否比得上拔都？”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旭烈兀（Hulagu）领导的西征，主要目标是征服西亚的大片地区。其中大部分是伊斯兰教区域，在第一次西征时候也已经接触到了。”
说罢，八角大袖一挥，又是一张白纸从袖中飞出，小武连忙上前接着，定睛一看，却是一张蒙古西征列表。
图表45蒙古西征列表
小武仔细看了一会儿，诧异地说：“蒙古除了三次著名的西征之外，还有一次绰儿马罕西征？”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在窝阔台刚刚登位的时候，他得知花剌子模王子扎兰丁并未灭亡，于是命令自己的卫队长绰儿马罕带领3万军队前去西征、剿灭扎兰丁。”
“其它蒙古宗王也纷纷出兵助战。这样，绰儿马罕纠集起大军，前往讨伐波斯的西北部，兵锋直达太和岭以南的谷儿知（格鲁吉亚）一带。”
小武讶道：“扎兰丁已经不在花剌子模了么？”
八角微笑道：“正是。当年被成吉思汗大军追杀之际，扎兰丁飞渡印度河、保全了性命。但后来他没有回花剌子模，也没有留在印度（其母是印度人，本人也面目黝黑，在印度容易藏身），而是到了西亚一带重新发展。”
“扎兰丁跟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首都在巴格达）借兵，打算‘空手套白狼’---占据伊朗西北部到小太和岭一带的格亚赛三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的优质国土称王。”
“然而在新占的地方短时间内难成气候---虽然扎兰丁非常善于打仗，但其内政能力堪忧，并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当绰儿马罕的蒙古大军到来之际，扎兰丁只得从阿塞拜疆逃到库尔德斯坦的山中，最终被库尔德人山民所杀。”
图表46小太和岭地区
注：地形特点：【山海穿哑铃、中有格亚赛】
小武若有所思道：“好吧。然则扎兰丁已死，旭烈兀西征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
八角捋须微笑道：“旭烈兀的西征，从蒙哥汗即位第二年就开始了。一方面，蒙哥需要又一次西征来凝聚人心（毕竟他刚当选蒙古大汗，而且又是第一个非窝阔台系的大汗，这点不符合成吉思汗的遗言）。”
“而西征就是最好的调兵借口，同时可以检验各宗王的忠诚度。既然又有大规模的西征，每个宗王总得交出一些兵力；不过比上次要少一些，这次是‘十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二’了！”
小武明白道：“这么说来，蒙哥汗就是专门让旭烈兀去收兵的！旭烈兀乃是蒙哥汗十分信任的六弟弟，全蒙古十分之一的兵力到了他的手里，帝国的大汗才比较放心！”
八角点了点头，笑道：“顺便说一下，蒙古的三次西征有一点十分巧合，那就是都历时７年！长短几乎完全一样。”
小武低头瞅了瞅手中刚拿到的表格，狐疑道：“这上面不是写道---旭烈兀西征历时９年吗？”
八角微笑道：“蒙哥虽然在1252年下令西征，其实前面的两三年只是筹备阶段。期间只有先锋怯的不花领1万2千人向西开路；旭烈兀则花费了很长时间，向亚欧各处的宗王调兵。”
小武恍然道：“等旭烈兀调集到了10万军队，正式大举西征的时候，两年时间都过去了？所以他也是西征7年？”
八角点头微笑道：“不错。而且旭烈兀的特点就是出兵速度奇慢---龟速缓慢得令人发指。这在蒙古历史上是前所未见的！”
“从受命之后，1252年7月，旭烈兀派出了先锋怯的不花探路；又过了一年（1253年10月），旭烈兀才从和林出发；再花了一年（1254年），大军才走到锡尔河；然后又花了一年，1255年9月大军才进入撒马尔罕。”
“之后，西征大军又在撒马尔罕和铁木关各休整了一段时间，直到1256年春方才渡过阿姆河。这些都是在蒙古控制的地盘、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敌军的情况下的进军。”
小武诧异道：“这个旭烈兀，莫非是一个‘慢行者’么？或者他不会骑马，是个‘步行者’？而他居然是个蒙古人？”
八角嗤的一笑，道：“旭烈兀绝不是个笨人，骑马也没有问题。虽然他舍弃了蒙古军队一贯的兵贵神速，但是此人极懂人心、极懂政治，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武讶道：“什么道理？”
八角捻着几个手指头，道：“一则，旭烈兀知道西征并不是全部目的，借机收拢兵权才要紧。所以路过各宗王的辖区时，他往往会停下来休息数月，中间联络感情、一同去吃喝玩乐。”
“如果有些蒙古部队赶来需要时间，他也愿意慢慢等待。否则的话，或许有些宗王本并不乐意出兵，借口时间太紧就不派兵来了。”
小武点了点头，道：“有理。”
八角接着道：“二则，西亚的敌人大多对蒙古军队已经相当了解，也没有太多数量的野战部队存在。而蒙古军到了之后，主要任务也是攻城，并不存在快速飞逝的战机，那么去赶时间也就没有多少必要了。”
“既然攻城才能决定此次西征的结果，那么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充分做好攻城的人力、物力准备---质量比速度更重要！显然，旭烈兀信奉‘慢即是快’---看起来准备工作做了许久，但若能一次就攻克对方的城池，则已经是最快的行军速度了！”
小武震惊道：“有道理。‘慢即是快’---这是一种哲学！值得我们学习！”
八角又道：“三则，旭烈兀极善于搞心理战。蒙古的国家恐怖主义，本已让西亚人深为恐惧；而这种高高悬挂的闸刀数年都不落下，不免让人长期生活在恐怖之中。”
“这样，当旭烈兀大军最终到来的时候，敌人不免早已心力交瘁；无论打算是战是逃，都已对蒙古大军没什么抵抗的能力了。”
小武大为赞同，点头道：“这点才最是关键！旭烈兀绝对是心理战的绝顶高手！”
八角点头道：“不错。旭烈兀西征之时，经常发生一种现象：一个鞑靼兵走进西亚一个村子，而全村人都不敢反抗、任其宰割。这充分说明其恐怖的心理战术十分奏效。”
“不过，当旭烈兀的大军已经准备妥当攻城，行军来到呼罗珊（Khorasan，在波斯东北部）的时候，他又停顿了良久。”
小武不耐道：“这又是为何？都进波斯了呀？还不开打？”
八角捋须大笑道：“旭烈兀终于等来了拜住！不要忘记，小太和岭的绰儿马罕原来也有不少实力，但如今已经过世，其继任者就是拜住。”
“拜住将长期屯驻在太和岭南部草原的军队带来3万多人助战，这下子旭烈兀的实力大增。”
小武缓了一下，好奇道：“这个拜住，又是何人？能力如何？”
八角微笑道：“小太和岭的拜住，本是哲别的亲戚，水平也算可以。况且西亚一带，说起来原本就是他的地盘，所以在这一带，他比较傲慢。不过他曾经被贵由大汗撤过职，还是在蒙哥大汗登位后才官复原职的。”
“不过，旭烈兀的心中对拜住是不满的---觉得他率领着许多蒙古军马，却长期没有能够扩张蒙古势力。而且拜住自认为是当地的老大，有时候也不买旭烈兀的账；但是为了西征大局，旭烈兀也就忍了。”
小武道：“那啥时候才真的打起来？”
八角呵呵大笑，道：“旭烈兀不急，你倒急起来了？1256年下半年，蒙古大军终于跟木剌夷国打起来了，这才是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敌人。”
图表47旭烈兀进军路线
图片来自互联网
“不过前面说过，在‘恐怖之王’---火炮的凶猛轰击下，木剌夷领袖鲁克那丁终于投降了。随后，木剌夷的阿萨辛派盘踞的上百座城堡全部投降。然后，旭烈兀诛灭了几乎所有的‘恐怖分子’，完成了蒙哥亲自交给他的这一任务（西征前，蒙哥汗专门指出自己痛恨木剌夷的阿萨辛派）。”
小武皱眉道：“既然木剌夷人都是恐怖分子，那为什么都怕死呢？还要投降蒙古人？如果都不投降，那百来座石堡，几乎能把蒙古军队的火炮弹药耗光吧？”
八角捋须大笑道：“所以说旭烈兀深懂人心！一般的恐怖分子可能是不怕死的，因为他们都被洗脑过了。可是，恐怖分子的大头领通常都是怕死的，因为他们自已都不相信自己说过的、去洗别人脑的话。这就是为什么鲁克那丁会投降的原因，而其实他的手下都是反对投降的。”
小武恍然大悟道：“有道理！”
八角道：“木剌夷被灭以后，1257年底，旭烈兀的大军渡过底格里斯河（Tigris River），集中全力大举进攻巴格达（Baghdad，报达），即黑衣大食（阿巴斯王朝）的首都。”
“巴格达是伊斯兰教的中心之一，哈里发（真主在人间的代理人、伊斯兰教王者）穆斯塔辛就在这里。巴格达之前也曾经多次被蒙古势力所威胁过---比如第一次西征之时哲别的军队就从这里擦肩而过；而后来拜住的军队也曾来过两三次；但是由于城池大而坚固，轻易无法拿下。”
小武点了点头，道：“黑衣大食原来是以巴格达为都呀，而此时阿拉伯半岛在伊斯兰教里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
八角捋须微笑道：“这一仗旭烈兀倾巢而来，将各军全部归入三路、夹河前进。由怯的不花领左路军，自己亲领中路军，拜住领右路军。”
“1257年11月，巴格达派遣了主力军一共1万2千人出城，在底格里斯河边同蒙古右路军厮杀。至晚胜负未决，故两军相持一夜。但拜住军队位居上游，于凌晨时分决堤，引底格里斯河水淹没敌营，而且天一亮就乘胜追击、全歼敌军。”
小武摇头道：“水攻？巴格达的主力军战斗力看起来不弱，但就这么葬身鱼腹了？双方的兵法差距很大呀。”
八角道：“巴格达仍有80万人口，7万余军队，但是此后只得被动死守。到了1258年1月，蒙古大军已经合围，之后由于炮石击垮了城楼，守军节节败退。”
“巴格达城中也数千人试图突围，打算乘船从河上逃走；但在底格里斯河的远端、被预先架设了浮桥和大炮，船只来到了近处方才发觉，于是均被击沉。”
小武惊道：“旭烈兀思绪周密，这是瓮中捉鳖之势啊！”
八角捋须点头道：“旭烈兀善于玩弄人心，也屡次使用离间之计。比如向城内射出书信，许诺不杀法官、律师、司教和阿里派人等---这是因为宰相是阿里派信徒，鼓励他说服哈里发投降。”
小武点头惊道：“这明显是在哈里发和宰相之间、制造分裂呀！”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旭烈兀屡次同城内商议投降条件。但在哈里发不敢出城的情况下，要求出来200个‘有威望的人士’，以显投降诚意。之后又说人数不够，要城里再出来200个。”
“其实这一切均是诡计---最后即使哈里发还不出来，但是所有重要的大臣、阿訇、将军们已经全部‘自愿’成为了俘虏。如此，巴格达城里面已经没有‘德高望重的人’可以组织巷战抵抗了。最后，2月10日城内的人全部投降。”
小武点头叹道：“旭烈兀平时动作虽慢，但是丝毫没有漏洞啊！”
八角点头道：“旭烈兀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巴格达的任何伊斯兰教徒留下来，他认为这些人都会是将来的威胁。除了城中极少数景教徒，他不打算放过任何黑衣大食人。不过，据刘郁的《西使记》说，哈里发的后妃皆为中国女人。”
“2月13日旭烈兀入城之后，还‘猫玩耗子’式地问哈里发如何‘馆谷我’（请客）？穆斯塔辛无奈，只得带他去一个秘密的皇家地下藏宝库，里面有黑衣大食皇朝500年来的精华积聚。旭烈兀看了之后，还故作惊讶问道：‘有这许多黄金，何不换些武器来对抗蒙古军队？’”
小武叹道：“听了这话，哈里发穆斯塔辛不得吐血呀！”
八角道：“最后，旭烈兀玩够了之后，便彻底屠灭了黑衣大食。从此这个立国500余年、也是历史上最强大的大食国就此消失了。”
“从此，伊斯兰教势力公认的巴格达核心不复存在（麦加圣地早已被弱化了），伊斯兰世界只剩下叙利亚和埃及等最后的地盘了。”
小武点头叹道：“两伊之地，都被旭烈兀彻底消灭；两河流域（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都落入了蒙古人的手中。”
“而这其中的过程步步为营、几乎全无起伏，竟似乎一帆风顺！这充分显示了旭烈兀有极强的化优势为胜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