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天哪!我家的房子哪去啦?是谁抢走了我的房子啊?”深南村东头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声音尖利高亢,村人吓了一跳,纷纷走出家门,涌向村东头。小屁孩和狗狗也都跑着跳着,跟在大人后面。

只见一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哭天喊地,旁边立着一个妇人,短发,面庞瘦削,面色冷峻,手紧紧地拉着一个小男孩,孩子却惊恐地四处窥看。

人们看着眼前的男子,有点蒙圈。这是谁啊?记忆中,在村子里没见过这个人,他哪来的房子呢?这时,那男子来到二伯娘跟前,说:“二伯娘,你知道我的房子被谁占了吗?”

“他知道我的称呼,难道真是村里的人?会是谁呢?”二伯娘心里嘀咕。她揉揉有点昏花的双眼,细细地端详男子。差不多及肩的长发,胡乱垂在头上,马脸,小眼睛,左眼眉毛中间断了一点点,高鼻梁的根部尖细,厚嘴唇且上嘴唇有点上翘,最显眼的是右边脸颊那颗黑痣,只长着一跟长长的半黄半黑的毛。只是他一头长发遮盖住了他脸,不注意看,真的认不出是谁。围观的村人指指点点,都说不准是谁。

“是牛二吗?”二伯娘颤声问。

“是我啊,二伯娘,我是牛二啊!你认出我来啦?”牛二趋向二伯娘,拉着她的手,有点泪眼汪汪。

“差不多20年了,你都没有回来,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呢?”二伯娘眼眶湿润了。“这么些年你都去哪啦?都不回来看看。你妈妈天天都盼着你回来呢!”

“我妈妈还在吗?我怎么没见她呢?”

“你妈妈还健在,只是行动有点不便,有点耳背,但生活基本能自理。”

“那还好。我家原来的瓦房怎么不见了呢?”

“现在村里住人的瓦房全都改造啦。你那间瓦房,政府和村委帮推倒了......”

“什么,被政府推倒了,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做?”牛二刚听到二伯娘说推倒,就急眼了。

“你急什么。他们说你的房子已经是危房了,不能再住。他们为了你家申请了国家危房建设资金,你不在家,你妈妈年纪又大,政府和村委,还有扶贫的干部,就请人帮你们推倒了瓦房,建起了水泥房。你看,那一层水泥楼就是你家的。”二伯娘指给牛二看。

“这是真的吗?”牛二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层水泥楼虽然不是很气派,但也窗明墙白,透风通气,比原来昏暗低矮还会漏水的瓦房强太多了。

牛二张开双臂,快步跑向自己房子,左手抚摸着洁白的墙面,右手摩挲着坚固的合金窗,吻着亮晶晶的玻璃,瞬间泪流满面。然后他激动地仰天大喊:“感谢共产党,感谢政府啊!”

他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发现老妈妈正客厅里,睡在一张躺椅上,安然地看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对屋外发生的一切都无所知。

牛二急步跨过门槛,冲向妈妈,紧抓住妈妈干枯的双手,大吼一声:“妈,我回来了!我是阿二啊!”说完就失声痛哭。那哭声,凄切,饱含真情,听得外面的村人无不动容。

牛二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和哭叫声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慢慢立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有点陌生,也有点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满眼懵然。

“我是阿二啊,我回家来了,妈妈!”牛二哭着说。

老妈妈努力睁大有点昏花的双眼,看着满脸泪痕的男子,这分明就是我20多年没见的阿二啊!不知道她从哪得来的力量,猛然从躺椅弹起来,紧紧抱着牛二,失声痛哭。哭声里满载着喜悦,也蕴含着委屈和伤心。二伯娘走进屋子里,看着分散多年的两母子,也是泪眼婆娑,她伸手拍着两人的肩膀,柔声说:“阿二,你别光顾着哭啦,快把外面那两个人迎进屋吧。”

牛二听到二伯娘这么一说,拍脑袋,才醒悟过来,连忙跑出屋外,拉着女人和孩子的手,来到母亲面前,介绍说:“这是我老婆,阿花,这是我儿子,明杰。”

“哇,真是阿二的老婆和孩子啊,昔日的浪子也成家立业了,真好啊!”众人交口称赞。

20多年前,牛二刚16岁,初中毕业,考上了县高中,他一直憧憬着在高中努力拼搏,考一个好大学,将来能够有一个好前程,也能改善下父母的生活。可就在开学前一个月,他的父亲却突发急病,撒手西去。家里的顶梁顶倒了,母亲身体不太好,也没有什么文化,自然是找不到什么工作,撑不起他学习的费用,虽然母亲曾坚定地说对他说,让他安心去读书,不要想太多。望着家徒四壁的家,低矮昏暗的房子,还有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牛二的心冰凉。自此之后,他既不去读书,也不愿意去做工,终日就缩在家里,浑浑耗耗过日。村里的叔伯开始时候还说说他,但他油盐不进,最后也懒得理他了,他母亲对他也无能为力,只有暗自垂泪。 

有一天,牛二突然在村里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叔伯们都找了他一阵子,最终都没有半点踪迹,只好不了了之。他的家也彻底垮掉,只有母亲一人孤苦度日。

“快叫妈。”牛二催促着老婆阿花。“妈,好!”阿花有点腼腆,搓着双手,红着脸站在牛二身旁。牛二马上又催促儿子明杰叫“奶奶”。他母亲连叠声应着“好好好”,声音里透着开心。

牛二知道众人肯定非常想知道他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事。他招呼大家随意坐下后,理理了乱蓬蓬的长发,清清了嗓子,开始了他的讲述。

当年我对生活十分绝望,看不到未来,就想一走了之。我那时口袋一分钱都没有,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饿了就到餐馆偷吃别人吃不剩的饭菜。就这样走着走着,越走越远,慢慢就走到了阿花所在的城市。在那里我还是持续着到餐馆偷吃剩饭剩菜的生活方式,吃饱了就到桥底下睡觉,无所事事,这样过了几年。直到有一次,我蓬头垢面地来到一个餐馆,照样偷吃剩饭剩菜,可能是我的样子太猥琐卑微了,吓到了一个在餐馆吃饭的美女,他的男朋友竟然不由分说,便将我飞拳走踢只是打,弄得我伤痕累累。好在我碰到了好心的阿花,她带我到医院清理了伤口,为我付了医药费,还劝说我,应该自己找点正经的活,不要再这样虚耗年华了。

这件事对触动很大,看看周围的变化,日新月异,自己一个大小伙子,竟然还这样生活。我暗下决心,首先改变我的形象。我通过捡垃圾卖,得到一些钱,去理发店剃掉污脏的头发,再用余下的几十元钱买了一套衣服,把原来肮脏的东西通通丢弃。然后我就去找工作,因为我爸爸曾是木工,我多少也懂得一些木工手艺,我专门找家具厂问,最后终于有一家家具工厂招了我。没想到,竟然是阿华家开的,我们就这样神奇的再次相遇。

我在阿华家的家具工厂里拼命工作,也诚心诚意地向老师傅学习,很快我就掌握了更多的木工技术,并学会了木雕。后来我为了更好地提高木雕技术,通过成人高考,函授学习木雕设计与制作,取得了大专文凭。我听说搞艺术的人留长头发对艺术设计的灵感激发有帮助,我也慢慢留起了长发。有了我的技术支持,阿华家的家具工厂生意很红火。我和阿华慢慢接触多了,彼此也有了感觉,就直到一起来了,她的爸爸对我也很满意,放手让我管理家具厂,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呢?”二伯娘问。

“唉一言难尽。开始的时候没钱,灰头土脸的,不好意思回家。后来又忙着进修充电,管理家具厂,一晃20多年就过去了。这些年,随着国家的发展,我也在不断的进步,由原来的流浪汉成长为一个厂长,家也从瓦房变成水泥楼,真的非常感谢共产党无私地给予我们这一切。”

是啊,一个好的环境,可以让一个终日无所事事的流浪汉甩掉昔日蓬头垢面的肮脏形象,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厂长。国家精准扶贫的政策,让一个住在危房里孤苦无依的老人住上安全的水泥楼房。这变化,既日新月异,又充满着一个大国对民众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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