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对双胞胎,姐姐小丽是个品学兼优的乖孩子,她从不在外面惹事,也从不跟父母淘气,因为早熟的她总能对父母口中的成绩和前途心领神会,所以在班上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弟弟小宝却是个熊孩子,每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玩具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用绝食向父母抗议,甚至当着父母的面用头撞墙,虽然父母眼瞅着自己那少不更事的宝贝儿子总免不了唉声叹气,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啊,如果绝食绝出了胃穿孔,撞墙撞坏了脑门子那还得了?因此每当小宝淘气淘到眼瞅着就快要出乱子的时候,父母只能连哄带骗地允诺他多看一个小时的电视,或是嬉皮笑脸地塞给他一件新奇的玩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因为每次哭闹都能换来一定的奖励,所以哭闹撒野成了小宝要挟父母的不二手段,一旦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他就躺在地板上满地打滚,不吃饭、不睡觉、歇斯底里,不达到自己的目的誓不罢休,而由于父母的一再迁就,小宝不仅手上好玩的玩具越来越多,而且每天都能看好几个小时的动画片,相比之下,姐姐小丽的玩具却少得可怜,为了取得好成绩不得不加班加点、拼命刷题。一次她考砸了,父母不仅没有给她些许安慰,反而一个劲地数落她“这么差的成绩还怎么考重点高中”,眼瞅着弟弟小宝那么淘气却能换来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和奖励,自己从小到大为父母争得了无数的荣誉,父母却如此刻薄地对待自己,委屈的泪水在小丽的眼里打转,忍无可忍的她终于把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凭什么你们那么偏袒弟弟?难道我就不是你们亲生的吗?”
看到这里,读者也难免为小丽打抱不平:父母太偏袒、娇惯小宝了,小丽那么乖,凭什么不多给她一些玩具?她的成绩已经那么好了,凭什么要对她吹毛求疵?直到很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小丽才意识到当初父母亲为什么对自己那么苛刻,虽然她没有得到一件像样的玩具,但是她恰恰得到了比任何玩具更珍贵的礼物:一个自律的自己,或许她要感谢童年对自己刻薄的父母,因为正是因为父母亲严格要求自己,自己才能考上好大学、跻身白领阶层并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记得当初在普雷学编程的时候,同班的一位名为孙军的同学始终跟我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一方面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流,探讨跟编程相关的问题,另一方面计算机系毕业后从业五六年的他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编程经验,回炉改造来到普雷的他成了我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因为他的编程水平的确在我们那里独领风骚,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同时,在两年学习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锋芒,而不是像我刚开始顶礼膜拜的那几位大神,因为班上来了新晋的高手,自己失去了在班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找不着北的他们浑浑噩噩,以打CS来打发在普雷的剩余时光,所以孙军刚开始很不可一世,言谈举止中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初入编程之门的小菜鸟放在眼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抱着滴水石穿精神没日没夜研究编程的我逐渐追上了他,或许是我年纪比他轻、思维比他活跃、拼劲比他足的缘故吧,虽然他也整天泡在机房,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敲代码,但是他却渐渐失去了骄傲的资本。临近毕业的那阵子,他研发了一个永创贸易公司管理系统,并将自己两年的所学全部都融入其中,而我也针锋相对地开发了一个天衡贸易公司管理系统,我的软件不仅界面比他的漂亮、体积更小巧、更易上手,而且功能也比他的更加强大,不可一世的他终于第一次向我这个资历不如他老、学历没有他高、经验没他丰富,后来居上的小屁孩儿跟前服软了,当然,我并没有因此而奚落他,反而经常跟他在一起吃饭、经常一起探讨跟软件开发有关的问题,并在此过程中彼此都受益匪浅。
普雷结业以后,他如愿以偿地进了家大公司,而我呢,丢掉了曾经助力自己登上人生巅峰的编程,一头扎进知识的汪洋大海当中,如海绵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疯狂地吸收、咀嚼着各式各样的人文知识。就这样七八年过去了,南艺毕业后的我再次回到普雷那个自己梦开始的地方,偶然得知孙军在软件行业中已经小有名气了,他不仅自己带领了一个小团队,而且还常常以雇主的身份来普雷招人,当听说我跟孙军是昔日同学时,招生的小姑娘语带温和地试探我说:“他下午应该会来这里办点事,要不安排你们见一面,叙叙旧?”
“不不不...不不不...算...算...算了,我下午还要...我下午还得...反正...反正我下午还有事。”我吞吞吐吐,甚至有点语无伦次。哎,当年无比骄傲的那个普雷头块牌子如今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要地位没地位、要学历没学历,而当初那个屈居在自己之下的孙军如今却成了行业里的呼风唤雨的龙头老大,娶了小美女,开了宝马车,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买了栋房,如果再次面对他,他会不会惊讶我是如何落魄到如今这个这般悲惨田地的?当然,我之所以躲着他并不是因为我自己真的比他差,如果我打牛混世、狗苟蝇营地鬼混了十多年,我的确在他面前会感觉抬不起头来,但是这些年我转战了多个领域,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的视野拓宽了,相较于原先那个局限在编程和武术小圈子里的我来说,如今的我人格更加完整、对世界的理解更加全面,而孙军呢?仅仅是得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了而已。但是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孙军有名有利、有房有车、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而你黄越青不但不能自食其力,反而成了所有人鄙薄唾弃的啃老族,你就是那个不登大雅之堂、泯然众人矣的伤仲永,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在我看来,孙军的确金钱美女样样不缺,但是我却得到了比金山银山、抱得美人归和人前风光更珍贵的东西——一个更好的自己,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一以贯之的目标。在电影《卧虎藏龙》中,周润发扮演的绝顶高手一语道破了修炼武功的真相:“三流剑客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二流剑客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而一流剑客呢,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这不仅仅是修炼武功的秘诀,也是人生修行的不二法门:对于普通人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高手来说,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内心却淡泊名利;对于绝顶高手来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就能不堪其忧、不改其乐。或许相较于芸芸大众而言,孙军至少有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凭借自己出色的编程能力他能够一跃而成为行业大牛,但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的“三流剑客”,而我之所以如今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车没车,并不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去争取这些东西,而是因为我“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换句话说,我对于追逐名和利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兴趣,我也不想让自己为名和利所累。
但是在如今中国的社会中,所有人似乎都认识不到这一点,大家就是一根筋地认为有房有车才是丈量成功的唯一标准,缺了房和车,哪怕你的精神境界再高也顶个屁用。在我看来,用有形的经济价值作为衡量万事万物的准绳乃是唯物主义与资本主义结合在一起生出的一个畸形的产物。唯物主义重有形的物质而轻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金钱作为衡量一切有形物质的尺度自然就被推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换句话说,你拥有财富的多寡决定了你能在多大程度上驾驭和支配物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经济的增长离不开个人的付出,你为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或是一个小群体创造了多大的经济价值决定了你能换取多高的物质报酬,因为资本主义的任何一个角落都离不开经济增长,而经济增长又跟个人取得的物质报酬和财富休戚相关,因此最有钱的人必定是对经济增长贡献最大的人,因此必定最受尊重。
当然,你要想通过合法途径赚取足够多的钱就免不了出工出力。有一次我和妈妈在苏宁去咨询买电脑的相关情况,当妈妈介绍“我们家孩子曾经在普雷呆过一阵子”时,卖电脑的小哥也感同身受地提起他在普雷的经历,原来我俩是校友,那我妈妈就不免操着好奇的口吻问他了:“在普雷学编程挺有前途的啊!普雷结业了他们不是会推荐就业的吗?据说做软件的一个月少不了一两万啊!”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在软件公司干过一阵子,但是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个钱可不是好拿的,加班加点乃是家常便饭,你必须一天十多个小时泡在这个上面敲代码,这东西可费脑筋了,半年下来我头发就掉了好多根,最后我想想还是算了,虽然在苏宁推销电脑远比不上做软件来钱快,但这样至少不至于如同在地狱中受刑一般。”小哥无奈地向妈妈解释道。
由此我能猜想到孙军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掉了多少根头发、杀死了多少个脑细胞、熬了多少天的夜,他为工作所累,甚至可能都抽不出一天的时间陪儿子看一部电影、陪老婆逛一次街,虽然他人前风光、有名有利,但是背后的辛酸不经历的人是决不能体会到的。而我呢,如闲云野鹤一般,不仅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而且任由兴趣的驱使积累了足够多的知识、见了足够多的世面、取得了足够骄人的成绩,只是我的这些成绩暂时还没法用物质和金钱去换算而已。
尽管我并非无用之物,但我却常遭到世人的误解,对我一知半解的那些人都奇怪你黄越青写了那么多文章、作了那么多曲子、出了那么多视频,不为名不为利到底图个啥?难道你一路走来凭的单单就是一股子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实质性好处的兴趣?甚至就连我的爸爸都经常骂我不务正业:心思不用在赚钱上,一天到晚搞些这种不能产生任何经济效益的破烂玩意儿,你打算还要继续这样鬼混下去到什么时候啊?我们死了以后你拿什么养活你自己?的确,我的那些曲子、文章和视频耗尽了我的心血,却没有为我带来哪怕一分钱物质上的回报,但是在动手实践的过程中我得到的经验、快乐和个人成长是金钱远远无法衡量的。孙军尽管月薪好几万,但他并不能乐在编程中,相反,他是迫于生计而不得不逼着自己敲代码,他仅仅拿编程当作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而对于我来说,我并不是没有赚钱的能力,因为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好几样技能嘛,所以说在必要的情况下我随时都能上岗,只是若非非得自食其力、不得不靠双手养活自己,我决不想为了名和利所累,因为父母亲帮我支撑起了一片天,所以免去了朝九晚五工作羁绊的我可以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自己喜欢的事上面,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出金钱无法衡量的价值,同时在这过程中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做更好的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时刻都像打了鸡血,憋足了一股子劲儿往前冲的最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