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检疫为何源于奉天?

1910年10月26日,满洲现首例鼠疫病例。

连续的人员死亡伴着四百里加急奉报震惊清廷。

12月18日,清廷下诏派遣剑桥大学的医学博士伍连德赴东三省。

对于这位马来西亚籍华侨的抗疫故事已经讲得太多了,本文不再赘述。

实际上,这位赴任满洲的全权总医官,所面对最大问题是如何指挥抗疫?

这便涉及中国近代史强制检疫制度的推出⋯⋯

同治十一年(1873)从马来半岛传来霍乱,蔓延东南沿海。

好在疫情并不是太重,传统中医中药冲到抗疫一线。

各家药房纷纷研制“普济消毒饮”和“霍乱急救丸”,配合中医治疗,一定程度上控制了疫情。

光绪九年(1883),奉天又发生了霍乱,

这一次,严重到了一周内死亡上万人之多。

对于如此凶猛的疫情,人们已完全束手无策了。

公共卫生防疫在当时的大清帝国完全是空白,

而作为一种带有强制性的公共卫生举措,检疫制度在西方(包括日本)已开始流行。

当时的检疫制内容大体包括清洁、消毒、检疫和隔离。

大清帝国检疫措施和制度的出现,是以瘟疫的流行为契机的。

1873年清海港检疫的开端,针对的就是东南亚的霍乱流行,

1894年的粤港鼠疫、1899年营口的鼠疫、1902年华北等地的霍乱,都对晚清检疫的推行起了直接的促动。

1911年东北鼠疫的大流行,为促成大清检疫的全面实施的突破口。

但是,检疫举措与中国传统社会观念及习俗多有抵牾,

最早接受这一观念的仅仅是近代社会的精英。

甲午战争以降开眼看世界,让社会对“卫生”日渐推重。

受国家职能和实际行政能力的影响,清代国家在疫病应对上基本是缺位的。

清政府很少有在制度上对疫病救疗提供的法律依据和实际指导。

但不可否认,此仍为朝廷没有界限、模糊职能的一部分。

清代统治基层治理基本上以政府加民间自治为主导。

在疫病防控上既有临时性也有日常性,比如延医设局、施医送药以及建醮祈禳等等。

民间社会力量特别是乡贤,往往在其中扮演更为积极的角色。

对瘟疫的应对,地方各种行会的丝绢、铺捐的慈善行为,是的重要经费来源。

稳定而具有法律效力的制度总是缺席。

宣统二年底,东北发生了特大疫病,学名称为肺鼠疫。

宣统二年十二月初二(1911年1月2日),在沈阳南满火车站发现“死倒”。十天之内,仅奉天就有15人死亡。

这时吉黑两省已死亡近4万人,相当于两省总人口的1.7%。

东三省总督锡良急请盛京施医院院长司督阁组成奉天委员会。

很快,确认疫病是外来性传染源。

从沙俄中东铁路传到日本的南满铁路,感染必见死神,

由于毫无防疫措施,鼠疫急剧扩散。

防疫委员会将检疫重点放在了铁路上,决定排查对每一个过往旅客。

这时刚从英国来奉天的医学博士亚瑟・嘉克逊肩负为每位旅客进行体检排查。

1911年1月23日,27岁的他在排查超四百人后已感染了肺鼠疫。

两天后,这位异国医者带着仁心倒在奉天的雪地上。

他为筹建奉天医科大学而来到盛京,

1912年3月28日,奉天医科大学建成开学,铭刻下这个永远怀念的名字。

奉天委员会即奉天防疫总局,设于省公署内,

是最早的鼠疫防治机构,内设细菌研究室、病理研究室、检疫队等。

其下设省城防疫事务所及乡镇防疫事务所共50余处防疫机构,

分别负责检验、隔离、施医、焚烧、掩埋、消毒、堵截、清洁卫生等工作。

大疫之下需强力执策,委员会甚至强制日本人停止南满铁路运行。

同时关闭通往北京的铁路,在城郊建起六个隔离营。

经过几个月的持续努力鼠疫在全省被扑灭了。

4月3日在奉天召开国际卫生大会,这是中国史上第一次国际学术会议,

历时25天,有12个国家的34位代表参加,

讨论应对特殊疫病的防疫和根除制度,专家赞扬取得的成果。

数千年封建王朝从来都将防瘟视为救荒之政。

但此救灾与防疫与近公共卫生相距甚远。

清政府在全国范围内设立卫生行政制度始于清末新政时,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在大北关成立奉天巡警总局卫生科。

警察管防疫虽然外行,却是国内通行的改革之举。

春秋施种疫苗,禁鸦片烟及防疫工作,先后办防疫病院、看护医学堂、官立戒烟所等,

防治的传染病为霍乱、肠伤寒、鼠疫、痢疾、斑疹伤寒、白喉、天花、猩红热八种。

但是,清末有些新政是让列强们拿着枪逼出来的。

一个有趣的事是:东北鼠疫时,清廷引进了“检疫制度”。

但真正处理检疫事务的却是负责外交的外务部。

清政府是以紧急外交事件的方式来开展检疫、防疫措施的。

实行这套卫生制度,是防止给外国人提供口实,借机进行军事干涉。

防疫制度系统规划出台是民国之后的事情。

1918年,奉天同善堂种痘局制定预防天花《引痘保护法》。

次年将春秋两季定为种痘期,在省城设固定接种点,另派巡回接种人员。

当时的奉天城每年引种者达2500名左右。

盛京施医院创建者司督阁曾感叹的对疫病无预防的情况,已完全改变。

1920年,日本满铁卫生科在沈建立细菌检验所,1924年扩建为防疫所。

1929年1月,奉天省政府颁布《传染病条例及种痘条例》。

4月末,奉天市政公所设立《疫情报告制度》。

九一八事变后,奉市卫生机构被日本人控制,法定传染病规定为十种。

民间永远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1905年日俄战争后,有四五万难民涌入沈阳一度引起瘟疫。

中国红十字会上海分会派救护队来奉,训练了数百名救护人员。

宣统元年(1909),日本人在大十字街北建立“奉天赤十字病院”。

这个防疫机构主要服务对象为日本侨民、移民。

宣统三年(1911)由北京上海红十字总会在奉天抚近关小河沿三义庙旧址创办,

一成立便有会员近千人,经费由政府拨给两万元。

附设医学校及红十字医院各一处。开展战地救护、难民收容、灾害救济等。

1913年11月,中国红十字会专门医学学校成立,有教员5人,学生50人,

奉天涌现一批防疫专业人员,但三年后却因经费断绝而解体。

1915年,中国红十字会奉天医院在德盛门外成立,以卫生救急、防疫恤兵为宗旨,

所有医护人员一律实行义务制,每年诊治病人两万人。

作为一个外来防疫组织,红十字会以其专业性渗透到奉天,

在民间防疫上与传统中医药行会齐头并进。

1929年,沈阳曾流行霍乱、伤寒、猩红热等多种传染病,

沈阳中药行当仁不让,以最快速度发放大量“卫生宝丹”、“观音救苦丹”、“清瘟丹”等中成药,遏制了疫情。

1932年7月~10月,沈阳市内又发生霍乱,至10月15日疫情发病76例,死亡39人。

公共卫生意识在政府与社会中的逐渐生长,

防疫制度体系的完善,疫病发生的频率变低。

在疫病与人类双方数千年的搏斗中,人类一直都是防守方。

而数百年来最好的防疫就是隔离,

政府、社、医者、民众都渴盼着突破,却无从确定时间表。

也许,人们已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你可能感兴趣的:(强制检疫为何源于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