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漫长的告别

银冲进医院住院大楼,也不管不顾时间已很晚,径直走进桑杰的病房。

桑杰安静地躺在床上。银注意到他还醒着,身上也没有各种管子,他看起来甚至状态还不错,至少外表没有痛苦,这些都出乎银的意料。不过,他终究还是虚弱的。他艰难地转头看向银,有些惊讶,不知道银怎么会这么晚来看他。

银依然很激动,语速飞快:“桑杰,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你知道我认识麦达,我想把你的检查报告给他看看,他有好方法——我相信他!”

“不,不用麻烦了,银,谢谢你……你以前告诉我,麦达有点严厉,你去求他,一定会费很大力气吧。”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说服他了。你相信我。”银说道,其实她心里也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说服麦达;但不管怎样,她希望拿到桑杰的报告。

“银,我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你真的辛苦了。但是我知道,不论什么方法,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作用了,对不起,我要和你说再见了。”

银忍着悲痛,说道:“桑杰,你要相信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吗?”

“其实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坚持过了。同时,我渐渐也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与上帝和解了……”

银明白了,桑杰的生命已经不可挽回。这一刻,看着即将离开人世的桑杰,银竟突然想起去年她和桑杰一起出去玩,自己找到了一片四叶草——

……“听说,四叶草会带来好运。”银把目光从四叶草移向桑杰:“那么我要用它祝你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银看着病床上的桑杰,非常后悔地说:“我对不起你……假如我早一些想到去找麦达,也许你就会活下来。桑杰,对不起。”

桑杰很吃力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银,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陪着我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一直希望能够带给你快乐,结果却带给你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

“不,桑杰,我觉得认识你的每一天都很好,不管有没有痛苦和烦恼。”银认真地看着桑杰的脸,也许是想要把他的容貌记下来。

“银,你在想什么?”桑杰问。

“我在想,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桑杰很感动,他想了想,说:“当然,你确实可以为我做一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一定做到。”

桑杰看着银,缓慢而认真地说道:“银,希望你不要哭,以后要幸福。”

“好……桑杰,我答应你,你放心吧。”银是机器人,不会有眼泪的。

听到银这样说,桑杰就很欣慰地笑了。他轻轻地抚摸着银的手,充满眷恋和不舍。

“银,我有一张CD,名字叫《星空》,我让嘉森送给你……我也要去往星空了,以后我和你……会在那里重逢的……”

看着他脸上最灿烂的笑容,银不禁想起了宇宙间闪烁着的星光。

此时是寒冷的早春,但银仿佛看到一只蝴蝶安静地飞走了,它曾经亲吻过的那朵花儿也在微风中片片飘落——暮春时节最常见的景象了吧。

大概,还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馥郁芬芳吧。

人类难以预知自己能活多久。但机器人银不一样——麦达在创造出银之前,系统程序要求他在1-99之间作出选择,数字代表着机器人银可以生存的年限,麦达输入了“99”。

银觉得这半年就像一个梦,她与桑杰在梦中进行了一场漫长的告别。以前银在想,即使无法帮助桑杰彻底战胜病魔,那么如果可以让他多活一些时日也很好啊,因为她是爱桑杰的。

也许,麦达也是爱她的吧?他创造她的时候,不仅想拥有一个科研工具,也希望她尽可能久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尽管麦达对银的情感不是爱情——不同类的爱也总有其共性。

还有不到99年,自己就能再次见到桑杰了。


……银拨通了麦达的电话:“他今天早晨已经走了。我没有来得及拿到他的检查报告,还有许多事没有来得及……”

电话那头的麦达始终没有说话。银继续说:“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先这样吧。”然后挂断电话。

那天清晨下着寒冷的小雨。银一个人看着窗外,看着清晨的雨幕。远处也有一条河流——银又回忆起去年桑杰带她去古镇玩,当时他们需要踏着河中间的石块穿过那条河流,走到对岸去;桑杰站在石块上,张开手臂保护着她。桑杰带银穿过了古镇的那条河流;也陪她走过了接近一年的时光河流。

只是以后接下来的河流,需要我自己去穿越了。

那天上午银没有去学校上课。她一个人呆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什么都不想做。这时,猫咪Silver跑过来,像往常一样黏在她身上撒娇,银只好起身给它弄点吃的。Silver看到食物,“喵喵”地叫起来,很欢快地摇着胖尾巴。

中午时分,银收拾一下书包和心情,向学校走去。

雨后放晴了,银一个人走在路上,努力抬起头看着灿烂而又凛冽的日光。

还记得被阳光笼罩的感觉么?透明的阳光不羁地照耀着,有如梦境一般,周遭的一切仿佛加上了七彩的滤镜。是的,夏天就要来了,眼前是最美丽的季节。

耀眼的太阳光下,银似乎看到一只轻盈蹁跹的蝴蝶。

往昔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交叠闪现……

再见了,蝴蝶。

银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在神游状态下听完了一节数学课。

课间休息的时候,韩子仪叫她:“外面有人找你。”

银有些恍惚地走出教室,原来是嘉森。

嘉森的眼睛有些红肿,他递给银一个浅蓝色的信封:“……我上次看望桑杰的时候,他让我在他走后,把这个交给你。”

银接过那个信封抚摸着,能感受到信封中有一些小东西。

银并没有立即打开:“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等他走后再交给我?”

嘉森说:“桑杰没有说是什么东西,我当然也没有拆开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早一点把礼物送给你,我只能按他的要求来。”

“……他还对你说什么了吗?”银的声音很轻很冷静。

“他只是和我闲聊了几句,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嘉森又说:“听说他去世之前陷入昏迷,走得很平静,没有痛苦,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吧——毕竟他生前已经遭受了太多折磨。”

“他生病的时候,你经常去看望他么?”

“我很少去看望他——小桑其实很爱面子的,不愿意让我去看他,可能他更希望我们记住他健康的模样。我和他有时用微信联系,他会给我讲讲他的情况,他真的很顽强。”

嘉森忽然又问一句:“你……还好么?”

银对嘉森点点头。这时上课铃响了,他们俩便各自回到教室。

放学之后,银回到家中,从书包里取出那个浅蓝色信封。

银的手有一丝颤抖。她的心里不仅有悲伤,竟然还有一丝兴奋——就像少女收到喜欢的男孩子写的情书。

银拆开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CD盒子。

前不久桑杰对银提到过这件事,当时银从来没见过CD,毕竟人们早已不用这样古老的东西听音乐。也许这是一张来自过去的CD。

CD盒子拿在手里是很轻盈的,几乎毫无分量;只见盒子封面有两个字:“星空”,封面还有星空的图片——浓厚的黑夜里繁星璀璨;其中有一颗最明亮的星星,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她放下CD,又在信封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张银行卡,旁边有一张纸条,银很快判断出纸条上是桑杰的字迹,但笔迹不像从前那样清秀,而是有些潦草,大概他花了很大力气写下了这些字:

“银:这张卡里是我的零花钱,钱不多,留给你去买喜欢的东西。银行卡的密码是:XXXXXX  桑杰5月20日”

P.S. 这里透露一下,其实桑杰并没有去世,后来他和银很幸福地在一起~~ 会持续更新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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