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我和我的表姐)

      那个时候姥姥和舅舅舅妈他们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只是吃饭是分开的。舅舅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都比我大很多,大表哥已经结婚,二表哥也已经开始在队上挣公分,表姐最小,现在感觉她那个时候是在上初中。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是五六岁吧,或者六七岁,很自然的我就成了表姐的小跟班。

    记得枣快成熟的时候,表姐经常在中午去学校之前先去村口的沙岗上摘野生枣树上的枣子,表姐每次去都会带上我,把她和我的口袋都塞满还没成熟稍有点儿甜味儿的青枣,然后她去学校,我回姥姥家。

      表姐偶尔也会带着我去她的学校,表姐个子很高,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她带我去了就让我坐在她的旁边跟她一起听课。现在想想都觉得不解,那时候的老师怎么能允许学生带个小孩儿进教室听课呢?

        姥姥他们村,不仅老岗上有野生的枣树,生产队的农田里也有好多成片的枣树,那些枣树都长的很粗很粗,那个时候的我两只胳膊都抱不过来。等枣快成熟的时候,生产队会派人专门去看枣儿,所谓“看枣儿”是跟看瓜一样的性质,就是在枣树林里“站岗”,防止有人来摘枣。星期日的时候表姐会帮大人去看枣儿,我也就跟着表姐一起去。

      枣树林里是间作了或玉米或黄豆或谷子或花生红薯等的农作物的,所以看枣就是在地头儿的树荫里玩耍,看着路过的行人别去摘枣,想吃的时候就去田里的枣树上摘些枣子吃,脆脆的,甜甜的,看枣儿是一件很美的差事。

    关于枣树还有一个难忘的记忆就是“摸老牛”,所谓“老牛”,就是蝉的幼虫,“老牛”是我们老家的叫法。夏天的傍晚,表姐约上三五好友带上我去到离村很远的枣树林,那时候村里自行车都很少的,所以我们都是步行去的,等到了目的地天也就完全黑下来了,枣树是一排排的,我们来到一片枣树林,便四散开去,每人占据几棵枣树开始摸老牛,因为我还小,不知道技巧,摸了几棵树一个“老牛”也没摸到,我在夜色里喊表姐,问她摸到了没有,她说摸到几个了,我说我一个也没摸到,表姐也在夜色里大喊着告诉我,从树干底部一点点儿往上面摸,天刚黑,“老牛”还没爬多高。我按照表姐的说法去做,果然摸着了一个,我高兴的喊着告诉表姐。等到回去的时候我好像一共摸到了五六个,表姐比我多很多。回到家里,姥姥把“老牛”放在房间的地上,在上面罩一个铁丝筛子,等到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时候,蝉姑娘已经从“老牛”壳里爬出来,刚出来的蝉身体嫩黄嫩黄的,透明的翅膀都还软软的,飞不起来。姥姥在铁锅里放些油,把它们炸了给我吃,解个小馋。

      那时候村里穷,周日孩子们不上学也不闲着,或去拔猪草,或去撸槐树叶,槐树叶晒干了可以卖钱。有一天下午我跟着表姐还有她的几个伙伴去村外的槐树林里撸槐树叶,她们每个人背一个小筐,到了槐树林把小筐放在地上就开始撸,我也帮着表姐撸槐树叶,撸着撸着,就听有人喊了一句“来人了,快跑”,她们几个小伙伴背起小筐飞也似的往小树林外面跑,我也紧跟在后面,但当我跑出小树林来到大路上的时候,却不见了表姐几个人的踪影,天下起了小雨,我吓得大哭了起来,听到大路对面的茂密的紫荆槐丛里有人小声说“别哭,我在这儿呢”,光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影,我又开始哭,这时候那个追她们的人也从小树林里出来了,看到我在那儿哭,走过来哄我,让我别哭。这段记忆到这儿就断篇了,至于我是怎么回去的,我都忘记了。长大后才知道那个追她们的人是村里的护林员。

    到了秋天,表姐休息的时候会带着我去老岗或小树林里拾红薯“顶针儿”。

      那个年代红薯算得上是人们的主食之一,人们把红薯用擦刀擦成薄片晒干储存起来,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做红薯干粥吃,挨着红薯皮部分的湿红薯干因为又薄又小,干了以后会自然卷起成环状,老家的人叫它“红薯顶针儿”,这个顶针儿因为小很容易被主人在捡红薯干的时候丢掉,我就是跟着表姐去捡这种“漏”。

      到了那个季节的那几天,家家户户都在老岗和小树林里阳光充足的空地上晒红薯干,软绵绵的沙地上有晒干被捡走的,也有刚晒上的,还有晒的几成干的,当然也有刚晒干还没来得及捡回家的。我和表姐各背一个小筐来捡漏,因为我小吧,捡了一下午,我才捡了一定点儿还不能盖满筐底儿,要回家了,表姐看我的太少,顺手拿了旁边人家几片晒干还没来得及弄回家的大片红薯干放进我的小筐里。当时我心里那个复杂的心情到现在还能记起,首先我不想要,捡的少就少呗,我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反正捡的少姥姥也会夸我的;再有就是我害怕,我害怕被主人看到,即便不被主人看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有人家会把那么大片的红薯干落在地里的;但是我又怕表姐说我傻,白给的还不要,所以我也不敢把那几片红薯干从我的小筐里拿出来。不过犹豫了良久以后我还是趁表姐不注意偷偷的把那几片红薯干拿出了我的小筐。

    深秋初冬的时候,地里已经没有了庄稼,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光了,田野里一片光秃秃,表姐拉上胶皮人力车,拉上我,我们一起去拾柴。

    和表姐一起的童年带给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遗憾的是,姥姥先走,姥爷过世后(那一年我十三岁),舅妈说我妈拿走了姥爷的被子,被子喻意“后辈”,妈妈没拿(我可以作证),妈妈觉得被冤枉了,心里屈,从此再也没去过舅舅家,就这样表姐也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

    直到十一年后,我妈病倒了,舅妈他们曾来看望我妈,但我妈始终没有原谅她。我妈先走,舅舅和舅妈走的时候也只有我爸去吊唁。我和表姐成了永远的陌路人。

你可能感兴趣的:(怀旧(我和我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