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接练习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吗？不确定。

飘飘荡荡的思绪有一瞬间似乎是知道的，但很快又带着茫然与欣悦投入到这与现实几无二致的场景中去了。

这是一家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咖啡馆或者书吧之类的地方，如出一辙的装潢，轻快、明亮、色彩饱满的挂画，总有股不知从哪飘出来的醇厚咖啡香混合着甜腻的奶精。

好多人围坐一条长桌，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嗡嗡交谈的声音夹杂一两句突兀短促的笑声，升腾到空间上头又慢慢聚集旋转在我身边，形成一种让人微微晕眩的真实感。

我侧耳听他们说话：

今年考试的题目大概会偏难......

三花玳瑁猫绝大多数是母猫......哦，是吗......也有三花猫是公的，但绝大多数有生殖障碍......

我尝试梳理了美国的堕胎史才知道，堕胎这个事情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而是涉及到政治、宗教、性别政治等等面向。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作为一个没有相关硬件的男性，我对女性堕胎这件事的主体立场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议题。简单地说，没有子宫的男人，对女人堕胎有发言权吗？

他和我中间隔着一盆植物，肥厚的绿色叶片将一张长桌分割成两半，我们坐得这样近，却分属两个不同的谈话圈。我盯着面前黑白网格纹桌布，上面洇湿一块褐色的污渍，对面女人热烈地和其他人在讨论，手指激烈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有一些液体溅了出来，流到她做好的红色指甲上，咖啡冲刷着红色液体流到桌布，一时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手指流血了。我提醒她。

她看了看，将手指伸到咖啡杯里搅动，又将手上的液体擦拭在桌布上，红褐色的污渍晕染大片，她把手藏到桌下，随即又加入到热火朝天的嗡嗡声。

我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那摊污渍远一些，她微笑着看看我，眼神里有一丝嘲讽。

我低下头装作喝杯子里的柠檬水，试图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好加入这场听起来热烈盛大的谈话。

在如今的语境下，“没有子宫，没有发言权” 的意涵已经运动化，“子宫” 被作为一个 “硬指标”，成为在生育相关的话语场域的筛选标准。喊出该口号的女性认为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没有真正感受过月经、宫缩、生育的男性没有资格在这些问题上对女性指手画脚。 女性想将男性驱赶出堕胎的话语场，这完全有情可原。原因之一可溯源到父系霸权对女性身体一贯的 “侵占” —— 男性对女性通过暴力或是强迫，满足性或者繁衍后代的需要。而堕胎问题正触碰了女性身体解放的红线，阿拉巴马的堕胎禁令被视为对女性身体的重新霸占和控制。“身体自决” 及 “生殖自由” 是女性的基本权利，如果没有这些权利，妇女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平等与自由。

词语碎片在整个小店回荡，乒乒乓乓，店家不知放的什么音乐，恰如其分点缀在词句的空档里，将所有空间填的满满当当。乒乓......嗡嗡......乒乓......嗡嗡.......

我意识到我在走神，快速迸发的语句从我耳边像流水一样淌过。我嘴角挂着微微惊奇的笑，看着发言的人，眼神专注，偶尔点头附和，于是他们的谈兴愈发激昂，就连对面的女人面上也浮现了一丝被理解的柔和。

又一次小小的高潮，大家纷纷抚掌而笑，甚至激动的捶桌叫好，我一手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另一只手的手背忽然传来一层温厚的热度，我微微侧首。

他和我一样，双目炯炯注视着己方的谈话，偶尔还发表一两句自己的见解。

而桌下，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穿过层层繁茂的枝丫，覆在了我的手背。

我亦轻轻回握住他。

在技术乌托邦的幻想里，堕胎在未来将不再成为一个问题。正如当避孕药发明时，人们以为女性生育的烦恼有机会被一劳永逸地解决。但当今的堕胎禁令告诉我们，历史正在回流，而我们必须改变它，而不是去习惯它。在《使女的故事》中有一句关于高度父权专制的评价：“正常只是以往经历的把戏，现在的 ‘不正常’ 会在时间的打磨下变成新的’正常’”。别让过去曾发生的悲剧变成新的预言。 我的态度已经明确了：“女人堕胎，不关男人的事” 这句话，并不利于运动的推进。但思考不能止步于此：我们这些 pro-choice 的男性同盟，又该怎么避免不自知地挤压女性的体验和讨论空间呢？ 这有一个简单的建议，供你参考：少说话，多做事，参与议题讨论的时候坐后排去，参加抗议的时候站到前面来。

桌面上，是所有人，宏大热烈的叙事。我在想，是否每张桌下，都有一双隐秘暧昧，紧紧相握的手？

梦醒了。

每年总有那么一天，早晨醒来时我会发现阳光清澈，空气凉爽，从窗外望出去，仍然是夏季景象，但用力吸一口气却不再感到灼烫。于是我就认为，秋季的第一天到来了。这样的一天总让我有些失落。空气中这一丝清凉的后劲，刺破了夏季几十个凝滞不动的日子，接下来，时间将从这个微小的缝隙中逃遁出去，把这个小缺口越拉越大；冬天的时候，冷风灌进来，这一年又成了一个泄气的皮球。所以每年夏末我都得好好注意自己的精神卫生，免得一个早晨醒来，就被无情的宇宙规律给击溃。 我曾在万分难过的时候幻想过科幻小说中那种情绪控制开关，或者把敏感的肉身换成机械甚至数据条。不过如果科技真的能够发展到那种程度，我可能还是会拒绝这种进化。

（努力拼完，随机选取的新闻，emmm ,感觉奇怪，很奇怪，还有点好玩，到底是什么鬼的文字游戏）

拼接材料（斜体字部分）出自以下两篇新闻片段：

链接：http://www.vice.cn/read/my-dear-soul-vol25

http://www.vice.cn/read/do-men-have-a-say-in-abortion

既然没有子宫，那男人对女人堕胎有发言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