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义:论巴陇锋《永失我爱》的西部叙事

论巴陇锋《永失我爱》的西部叙事

张连义

(浙江传媒学院 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本文发表于《齐鲁师范学院学报》2020年03期)

摘要:巴陇锋的《永失我爱》以现实主义的创作姿态呈现出西部地区在走向现代化过程中的原始风貌,路明的爱情与西部风景的呈现纠缠在一起,更凸显出作家急于改变西部现状的焦虑以及对西部大开发机遇的渴盼。作品从内容和形式呈现出西部地区的历史风貌,也使作品成为典型的西部叙事。

关键词:永失我爱;西部风景;现实主义

中图分类号:I206.7

西部是一个含混而又明确的概念,说含混是指西部在地理上很难有明确的范围,而明确则是说当一个地理位置出现之后我们很容易判断其是否是西部。这种思维的背后是西部本身所蕴含的一些特征,比如干旱、荒漠,淳朴、彪悍,贫穷、愚昧等等。当然,这是我们想象中的西部或者说是非西部的人强加给西部的一些特征,显示出的是地理位置影响下的霸权思维。正如萨义德在《东方学》所说,“在与东方有关的知识体系中,东方与其说是一个地域空间,还不如说是一个被论说的主题(topos),一组参照物,一个特征群,其来源似乎是一句引语,一个文本片段,或他人有关东方著作的一段引文,或以前的某种想像,或所有这些东西的结合。对东方的直接观察或详尽描述只不过是由与东方有关的写作所呈现出来的一些虚构性叙事,这些虚构叙事相对于另外一种类型的知识体系来说必然处于次要的地位”[1]229。虽然这种霸权思维体现地是非西部地区的人的思维,但由于西部在历史和地理上的特殊位置,还是能够揭示出西部的某些特征。不过,问题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西部是我们想象中的西部,其与真实的西部必然有着一定的差距。从这个意义上说,西部作家巴陇锋的长篇小说《永失我爱》作为一部以风景再现的形式呈现西部原始风貌的典型文本,为我们了解真实的西部提供了一个较为真实的材料。

一、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

叙事学认为,叙事就是讲故事,这涉及到两方面的内容,即讲什么和怎么讲。讲什么,是指讲述的故事,即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讲,涉及的则是故事的讲述方式和作者的情感态度。巴陇锋的《永失我爱》的故事很简单,就是讲述我——路明在一段时间的成长经历及其相伴的感情纠葛,涉及初恋情人芬、追慕者倪小伊以及外国女友Kathly等。其中芬是路明的最爱,也是他的初恋,但二人有缘无分,最终分手。为更深入地把握作品,笔者曾与巴陇锋进行探讨。在论及路明与芬的关系时,巴陇锋强调的是,因为芬和路明是姻亲关系,所以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只能分手。但在这种客观限制之外,我更看重地是二者之间的差距。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思想追求,二人都有着深深的隔阂。虽然路明将芬作为最爱,但他们之间的分歧也是明显的,这才是二人不能在一起的终极原因。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理想追求,他们都相差甚远,所谓的爱情无非建立于一种相互的好感和倾慕,缺乏在一起的现实条件。也就是说,维系二者关系的仅仅是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而不是对对方的爱慕和情感上的依恋,而芬的复杂经历更是形成现实中的障碍,这也注定了他们的有缘无分。虽然作品将二者的感情作为叙事的线索,但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他们的关系并未成为主线,而是分散于作品勾勒的西部风景,成为西部风景的点缀。碎片化的爱情呈现出的不再是二人的情浓我侬,而是一个个细节和事件或者说情节,这种情节很难表现他们之间的爱情。他们都被自身的生活所缠绕,二者的交集也不过是游离了自身生活的简单交往。倪小伊虽然崇拜着路明,但因为生活于那种压抑的环境,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贫穷、愚昧、落后的环境注定了他们不会有好的结果或者说不会有结果。在西部的原始生活中,路明的爱情始终掺杂着非爱情因素,而这正是环境所形成的种种限制。更何况,路明之外,玲玲远走他乡,芬嫁给了胡龙,周红做了胡志清的女婿……贫穷的压迫以及人们之间的伪善关系使所谓的爱情褪去了颜色,他们只能屈从于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爱情只能寄希望于环境的改变。

在路明的感情经历中,现实是最重要的制约因素。爱情本是理想化、浪漫化的,可一旦遭遇现实,马上显示出附属于现实生活的特性。尤其是,对生活于底层的老百姓来说,生存生活比爱情更重要。只有服从于现实,基于现实,爱情才会有成功的可能,一旦追求脱离了现实,往往注定是空中楼阁。尽管作家对芬有着很深的偏爱,也赋予了其很多的理想因素,但因为她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其社会性因素超出了爱情本身的承受能力,从而成为现实的一个符号。作家尽管偏爱路明和芬,并没有因此脱离现实,而是本着现实主义的态度为理想化的爱情设置了悲剧性的结局,显示出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严谨的创作态度。这也是西部作家的共性。从柳青、路遥一直到巴陇锋等人,形成一个比较清晰的线索,延续着现实主义的写作姿态,也为我们了解真正的西部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国家一系列关于西部的政策,西部的变化已经呈现。当现代文明的春风吹向西部,尤其是现代异质元素的顽强楔入,西部必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现代与传统本身就是互相依存的关系,在现代文明影响改变西部的同时,西部也必然会以本土的顽强生命力对现代文明接纳、改造,并在这一过程中嬗变,显示出黄土地的蓬勃生命力,从而以互补的形式为西部的发展提供另一种思路。同样,西部的爱情遭遇现代文明,也会在现实的基础上激起绚丽的浪花。

Kathly是一个漂亮多情的外国女孩,对路明一往情深,虽然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芬的存在遭遇了挫折,但是随着芬的退出以及二者之间的感情基础和共同追求,他们在一起有着现实的可能性。二人有着三年的同学关系,再加上改变西部面貌的共同理想,更具备结合的条件。他们彼此尊重,互相理解,尤其是,路明有着逃出西部的本能诉求,Kathly虽然对西部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并非西部的土著,或者说她本是西部的异质元素,这也在客观上满足了路明逃出西部的幻想而又在西部改变命运的追求;同时,路明本身的西部身份以及走出西部的现实处境,又满足了Kathly对西部的好奇以及改变西部的梦想。他们的结合实为水到渠成,而芬不过是他们爱情的点缀,成为验证路明对爱情忠贞的试金石。就西部来说,Kathly无疑代表的是环境的改变,代表的是不同于西部的异质元素,她不仅在思想、行为等方面体现出与西部居民的不同,而且还具有献身西部的精神。对敦煌的爱好正是西部的魅力产生的影响,或者说是非西部的人对西部的想象客观上起到了改变西部环境和命运的作用。在Kathly与路明快节奏的叙事过程中,体现出的是一种焦灼的心情和时不我待的气氛,或者说是以叙事节奏显示出时间的紧迫性,这无疑也在某种程度上隐喻着对西部大开发的期待。

小说虽然写的是路明的家乡——西部一个小镇的故事,但小镇无疑是西部的象征。路明对往事的回忆以及其间的种种恩怨情仇,也就成为西部的典型叙事。如果说回忆代表着过去,那么路明和Kathly之间的感情以及路明回家的经历则是现在。这样,作品也就隐喻着过去和现在的对比,而在二者的关系中,过去显然是被否定的因素,而现在则代表着评价的尺度和希望,对过去的否定正是对现在的肯定以及对现在铺就的未来的追求。

二、西部风景的客观呈现

小说是以路明的经历尤其是感情经历为线索的,但在叙述的过程中,由于对西部风情和世俗生态的描绘,这条线索反而呈现出模糊的状态,小说也由此成为呈现西部风景的典型文本。这当然得益于作家对家乡的熟稔以及离开家乡之后所持有的清醒姿态。正因为脱离了西部的环境,所以对西部的描写和认识也就较为客观,也就能够在路明的身份转换和时空之中的变化显示出西部的繁杂,呈现出西部“过去”的原貌。在西部,由于缺少降水,土地干旱,自然生态环境恶劣,这自然也影响到当地的生产和农民的生活。在老家,路明看到的接触到的是干旱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不便,他们吃水要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更不用说刚种上的庄稼了。伴随恶劣的地理环境的是生活的贫困,一般农民的收入只能维持基本的温饱,甚至孩子生养太多了养不起要送给别人,芬就是因为姊妹太多而具有了传奇性的经历,甚至因为她与路明的堂兄妹关系而成为影响他们爱情的因素。在西部,被奉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不仅待遇低而且经常发不出工资,普通人家的日子更是可以想象。但是人们并没有将希望寄托于环境的改变,而是寄托于祈祷和庙会,幻想通过古老的祈雨模式改变这种状况,甚至学校的潘校长也在旗杆烧香祈神求福。生活的贫困已经造成精神的麻木,更为可悲的是他们还将其视为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将之仪式化。不少人提到城原神娃是怀着一种崇敬、虔诚的态度,甚至将其奉为神明。路明虽然和打工返乡的玲玲、民兵队长鲁平等拆穿了封建迷信的骗局,但是百姓的愚昧和麻木也见一斑——甚至在神娃的骗局被揭穿后,小解放等人还将其奉为“爷”,对他的尊敬并未减少。因为迷信,城原神娃成为四里八乡的名人,甚至乡镇和县里的干部也信之不疑,更遑论普通的百姓了。这也给当地的生产尤其是人们的思想造成了混乱,并影响到当地的经济发展。人们在盖庙宇办庙会的时候有钱,舍得拿钱,但是办教育、发展生产的时候却没钱了。当地工资很低,但人们为了追求面子而将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买摩托车,攀比成风。摩托车显然是现代化的象征,但现代文明带给人们的不是生活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是负面影响,比如攀比心理、唯利是图等。碰瓷、坑蒙拐骗等不正常现象已经成为西部的一个普遍现象。路明因为骑摩托车被“老狗”讹上,“老狗”的儿子不仅没有表现出起码的良知,反而将他的父亲视为挣钱的工具。即使被视为神圣的教育,里面也存在着诸多的丑恶现象,集资、摊派、定任务等使一向自视为清高的知识分子也不得不面对世俗的生活。诸如此类,在作品中几乎随处可见。西部已经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民风淳朴、善恶分明的净土,而是呈现出复杂和丑陋,显示出风景的原始形态。

西部是相对于中部和东部来说的,即西部并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而是祖国版图上的一部分,它的发展要多多少少受到中部和东部的影响,而作为现代化象征的东部以及作为现代文明象征的城市,更是引领、影响着西部的发展。在社会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的背景下,基于利益的追求以及改变自身生存条件和境遇的原始欲望,他们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路明的弟弟不甘于在土地上劳动出外打工,梦想以此改变自己的人生,但习惯了西部环境的弟弟显然不适应大城市的打工生活,他“先是到深圳打工,不到一个月便告苦而归;接着去了金昌、兰州,耗去了几千元;而后二去金昌,转到北京,在北京待了十几天,欠了许多账才回到了家;最后是去煤矿,再就是这次。我苦苦地想:为什么一个身受教育十几年的青年不能很好地谋生?弟弟也曾认为读书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一接触到实际,他便立即认为:社会没有他生存的空间,只知空掷金钱,虚度光阴了。”[2]76接连碰壁之后弟弟只得又回到家乡,但在外的经历使其发生了质的变化,从前那个淳朴的有追求的小伙没了,代之的是自视甚高耽于幻想的青年。中学生侯海荣因为进城的经历思想发生了变化,其放弃学业进城打工的经历无疑昭示着西部的某些变化,显示出东部和城市对西部的影响。经受过现代文明的熏陶,回头再看西部的风景和人情,自然就是贫穷、愚昧和落后了,这也是玲玲为什么能够和路明反迷信并且拒绝嫁给憨牛的根本原因。现代文明已经不可遏制地影响着西部,西部的改变成为必然。

城乡之间交往的日益频繁以及西部与中东部之间日益密切的联系,决定了西部再不是一块飞地,而是社会发展的一环,东部和城市或者说现代文明以不可遏制之势对西部产生了影响。“文化消费习惯上的变革通过商品消费一样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仅城市发生了变化,农村地区(除了个别边远地区外)也体现出了新市场经济所带来的的影响,或者说是市场经济所触发的一种真实的或想象的前景。”[3]227但正如后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一样,西部发展过程也伴随着鄙陋和血污,尤其是,因为经济的落后和对欲望的本能诉求,这种负面影响更显突出。集资、摊派、买官卖官乃至欺诈等成为普遍现象,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亟需解决才能真正改变西部的生存环境。不过,因为其与西部的发展是共生的或者说是西部发展过程中的自然现象,西部自身很难将其完全清除,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借助于外力,而西部大开发正为其提供了机遇。不难看出,作品通过对西部生存状态的描绘更多地不是呈现西部的丑陋,而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西部大开发的渴盼。

三、现代文明的渴望

《永失我爱》为我们展示西部原始风景的同时,也憧憬着西部大开发战略为西部发展带来的机遇。对此,作品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叙事:一是路明的爱情经历,二是西部原始风景的描绘。路明回忆中的爱情因为掺杂着诸多地域环境影响下的卑污而只能以悲剧作为结束,对美好的爱情期待只能寄希望于西部大开发的机遇。而西部贫困、愚昧乃至诸多不正常现象的改变也只能寄希望于西部经济的发展尤其是现代文明的输入,其指向也是西部大开发。作品最后小女孩的叙事更像是隐喻,预示着对西部未来的憧憬。其实,对于西部来说,西部大开发不仅仅是一个发展的机遇,更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西部的环境、条件、机制乃至人们思想的根本转变。换句话说,西部大开发实际上是一种希望,一种用于满足未来想象的乌托邦。

在我们的想象中,西部既有贫穷、落后、闭塞的一面,也有原始、粗犷、民族的一面,即我们总是在不同时期不同境遇根据自己的立场将西部想象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对于真正的西部,恐怕很少有人去探究,或者虽然探究也大都一厢情愿。实际上,小说绝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写的农村,那种贫困、愚昧、落后不单单属于西部,对于中国的绝大部分农村都是如此。与农村相对的代表了现代文明的城市,哪怕是小县城,也不会有这种标签。从这个角度看,小说对西部的描写实际上是对当下中国现实的一种写照。当然,故事具有时间上的延续性,而其发生的时间又是中国农村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一段时间。从路明上学、当教师,备考,再到青年们外出打工返乡,呈现的正是农村的剧烈变动。相对于农村青年考学、当兵、外出打工、返乡等对生活道路的探索,西部大开发无疑是对西部农村颠覆性的改革。外出和回乡完成的不过是现代文明与传统思想的碰撞,很多时候现代文明还要被传统思想收编或肢解;西部大开发则是从根本上对传统思想形成冲击,从而使西部真正纳入现代发展的范畴。尤其是,西部落后的根源在于经济,正是经济的贫困导致了封建糟粕文化的杂生,也影响到现代文明的传播。西部大开发以经济发展为中心,是从根本上瓦解封建文化。尽管文化的发展是一个复杂的现象,西部大开发中传统文化如何发展还未可知,但其拥抱现代文明则是基本规律,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巴陇锋的《永失我爱》正是以此为出发点,以对西部农村的细致刻画和深入剖析,阐述着现代文明的必要性。在这一过程中,西部大开发无疑具有重要的地位,它不仅关系着农村的根本变革,也关系着西部的命运。由此,也不难理解作品对西部大开发的渴望和急切改变西部现状的焦虑了。

柄谷行人在《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中将风景视为文学发展的本初生态,对风景的发现无疑是切近文学真实也是历史真实的重要一环。《永失我爱》即以对西部风景的呈现再现西部的真实历史,对改变西部的渴望以及改变自身环境的焦虑形成作者的典型心态。虽然作品是以“我”——路明的第一人称叙事来讲述故事的,但对农民日常问题的关注和经济发展的关切已经使“我”的叙事成为一种虚指,西部风景成为写作的中心。“风景是和独孤的内心状态紧密联接在一起的。这个人物对无所谓的他人感到了‘无我无他’的一体感,但也可以说他对眼前的他者表示的是冷淡。换言之,只有在对周围外部的东西没有关心的‘内在的人’那里,风景才能得以发现。风景乃是被无视‘外部’的人发现的”。[4]15事实确是如此。作家出生于西北普通的村庄,后进入城市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以及城乡之间的差距使其在大城市更多地陷入一种西部发展的焦灼,努力改变家乡的面貌也就成为他的诉求。对西部大开发的期待以及渴望改变家乡面貌的诉求使其创作更多地聚焦于西部发展的机遇,西部大开发也就成为其创作的中心词。

《永失我爱》在结构上也富有特色。小说以路明的经历为线索,将文本分为三部分:开头写与异国恋人的爱情,结尾写返回家乡的遭遇,中间也是故事的主体则是对家乡经历的回忆,其中回忆是小说的主体也是讲述故事的主要方式。从时间上来说,小说的开头和结尾讲述的是现在,展示的是西部开发的内容;中间部分是过去,主要呈现西部的风景。开头和结尾是明丽的画面,而中间部分的主体则是灰色调。开头与异国女性的恋爱无疑是现代文明的体现,结尾的“并非结局”则以路明到县独立高中教学,为作品留下一个光明的尾巴。传统文化尤其是其中的一些糟粕文化根深蒂固,想要改变这一现状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就需要无数人的努力,尤其是路明们的努力。路明硕士毕业之后选择回到故乡,这无疑是对故乡的热爱使然,而教导干事颜玉给他抱来的政治考卷,也是以隐喻的形式说明路明还要经受重重考验。这样,作品就通过回忆在无形中使过去与现在形成鲜明对比。这不仅仅是爱情上的对比,更是人们生存际遇和生活环境的对比,其中隐喻着作家改变西部现状的焦虑以及对西部大开发的期待。

需要注意的是,回忆显然是一种有意识的选择,其中必定要有意无意地遗忘一些内容,真正纳入作者视野并形成文本的,显然是作家根据主题需要进行的选择。也就是说,回忆叙事实际上带有强烈的主观性,显示出在这一过程中作者的话语权力,正如米切尔所说,“俗语的表达暗示,邀请看风景实际上不是邀请看任何明确的事物,而是忽视所有细节以欣赏一个完全的格式塔,一处被某一具体特征主导,却不可简化为这一特征的远景或景色。”[5]1就这一意义上说,《永失我爱》的风景再现已经与原始的风景有了差距。实际上,西部的风景远比作品呈现的复杂,农民的日常生活也远比作品丰富,而维系西部的伦理也绝不能简单地归为善或者恶。西部在本源上更像是中国前现代社会在发展进程中的缩影或者投射。“简言之,东方乃作为一套价值体系而存在,这一价值体系并非与其当代现实相联,而是与欧洲遥远的过去相联,后者与东方进行过接触,而且这一接触的价值已有定评。”[1]110从这个意义上说,作家对西部发展的焦虑就具有了一种普遍性,显示出的是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普遍心态以及改变现状的努力。

总之,《永失我爱》是描绘西部大开发的典型文本,其以回忆叙事讲述了路明的爱情故事,西部大开发战略为西部发展带来的契机以及憧憬中西部的明亮色调与回忆中阴郁西部的强烈对比,使西部战略成为改变个人命运和西部环境的必然选择,也显示出作家对西部现状的焦虑以及改变西部落后面貌的热切渴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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