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背后的懊悔

中午11∶38分,正当我埋头计算财务账目、被一些枯燥数字缠磨得焦头烂额时,手机响了,感觉真是一种“噪音”。我很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是父亲的号码。接通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父亲苍老的声音:“没什么事,吃饭了吗?”我单位吃饭时间是12∶00,根本不到时间,何况没什么事,只问一声吃饭了吗,似乎这个电话真的可打可不打。我随便地说了几句,但心思还在工作上。挂电话前,父亲说了句:“我只是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嘟、嘟”的挂断声响起了,我的电话却没有离开耳边,似乎时间停滞了,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办公室墙壁,脑海里浮现了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庞,眼里却噙满了泪水……

想来自己离开家乡已经18个年头了。在这18年里,我走过了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女这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生经历,父母亲却在老家操持着农活。岁月一天天过去,他们老了,真的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已经花白,背也驼了,再也没有了在我儿时那种健壮、依赖的感觉,甚至,他们很多事情都要问我该怎么办,哪怕是很小很小的小事。

记得小时候,父亲对我要求非常严格,不许我抽烟,不许我放学不回家,特别是在学习上,绝不允许我有任何逃学现象。父亲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只要你好好学习,倾家荡产我也要供你上学。这句话让我感觉很好笑,一方面,就我这成绩,根本不可能让家里倾家荡产,因为肯定考不上大学;另一方面,我在小学时就实在不想上学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还可以为家里省点钱。

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写的字被老师非常高调地表扬了一番,这让我感觉很神奇,因为我小时候没有认真写过字,非常潦草。记得二年级时,有一次语文考试差点被阅卷老师按零分计,幸亏我的班主任讲情,才使得那位阅卷老师重新审视我的考卷,原来一笔不差,我居然得了99分(卷面扣1分)!不管怎么说,以前我的字总是挨批评的,这次被表扬真的感觉好异样。也就是从这时起,我喜欢上了书法和绘画,并且在初中、高中、军校直到毕业参加工作后,我的字还在不停地帮助我粉饰门面。

当时同班有一名同学,是我本村的,从小学到初中,我们一直在一个班。他的画儿画得非常好,我们曾经一起去20里以外的镇上学习画画。初一时,他缀学去了省城学习美术。一年后回来,他的画技真的突飞猛进,说起话来也是普通与家乡夹杂,那时我心里也酸酸的,心想:进过城就是不一样啊,真让人羡慕。有一次他找我玩的时候,居然提出要我和他一起去省城学习画画,说老师肯定会收的。我好心动,于是向父亲提起来这件事。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大发雷霆,把我狠狠地臭骂了一通,说什么不务正业,只有学习、考上大学才是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学还没上好就去学画画,是没有出息的。我当时非常气愤,觉得他就是心疼钱,才“耽误”我前途的,还说什么为了我上学可以倾家荡产呢,看起来根本不是这样。最后这件事还是耽搁下来了。

很快到初中毕业了,我所在学校里的学生分为两个类别:一是继续在校学习,准备参加中考;二是自己感觉无望的,可以回家务农了。说实话,那时的我真不是个好学生,上课几乎没有认真听过讲,作业也是糊弄着完成,满足于不被罚站。说参加中考考上中专,那是毫无指望的事。当我作出回家务农决定、离开学校回到家里时,父母正在地里干活,我到父亲跟前说:“初中毕业了,我不上了。”父亲当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露出了绝望和悲伤的神色。

至于后来还能上学,我非常感激当时学校的李校长,是他说市里有一个美术学院招生,考试分低,让我再试试。我真的试了,可是没有考上,被一所高中录取了。而此时我那位在省城学画画的同学去当兵了。

高三下学期刚开始,新兵入伍体检开始了,由于要去当兵,有好几个同学不上学了,我也觉得当兵挺好,于是随大流,也去体检了,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成功了。三年后军校毕业,在现在的城市里参加工作。又七年,由于所在部队撤销,我选择了转业。当时,我陷入了痛苦的选择——

按照政策规定,我可以选择回老家,可以找个不错的单位,自己的日子没有问题,还能让父母粘点光,有更多的机会来照顾他们,但我邻省省城的妻子却要远离自己的父母,“屈尊”于一个地级城市;还可以根据爱人户口所在地在当地安置。父母虽然愿意让我回到他们身边,但说起我打拼了十几年的基础在这个省城、发展起来可能会更好些时,他们又坚定地支持我留在这边。于是,我没有回老家。

又几年过去了,父母的白发渲染了我日渐思乡的愁情,虽然工作较为顺利,但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对父母的愧疚。在这几年里,母亲曾经得过两场大病,虽然我能够很快赶到她的身边,但几百公里的距离却横亘在母子中间;最近父亲身体也不太好,经常感觉头晕,他却用自己的养老钱为我还清了房款。

最近工作好忙,忙得有时连电话都不愿去接,有时竟然忘记给家里按时挂个电话。可能是感觉是自己亲人的缘故吧,总有一种无所谓在心头,认为父母不会怪罪自己。可这种“认为”能够维持多久呢?向父母尽孝是不能等的。想一想,自己一路走来,有过太多对父母的埋怨,而父母却在我们的埋怨中为我们选对了路;在父母的一再宽容和支持中,我却选择了自私的路,让父母天天思念儿子——而我呢?却在“忙碌”中敷衍父母的电话、在“无所谓”中无暇顾及父母的感受……

(2009.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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