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

        18岁时，我再一次回到故乡，令我魂牵梦萦的泥土香再一次盈满鼻腔，不同于城市里的麻木与无味，家乡的气息永远这么热烈而浓醇，以至于当我终于打开车门时，恨不得将全身扎进泥土，填埋在一望无际的旷野。

        在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城市里，仿佛周遭的一切皆是钢铁般冷漠。即使阳光洒满阳台，一旦想起这缕光曾受过玻璃幕墙的反射，对于我这样的完满主义者，便如鲠在喉般心生芥蒂。我这等钟爱阳光的人，怎能受得这般委屈，我幻想无数次回到家乡，我认为那里有我挚爱的纯粹的阳光，当她肆无忌惮地拥抱着寥廓无垠地田野时，便与泥土发生着化学反应，直到天地间满是彼此的味道才罢休。光与土的暧昧，磨合而成了家乡独有的味道，弥漫在淳朴的人情里。

        家乡不止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泥土香，更有磬人心脾的人情味。每每与父母回乡过年时，姥姥家总备好热辣的羊肉汤，一张陈旧的桌子围着最亲近的亲人，我们相互紧凑着，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如今大外甥又去哪里闯荡了？”“舅舅的的哥生意近来又如火如荼了？”……配合着浓醇的羊肉味，一群人早已忘记自己正坐在寒冷的庭院中央，忘却了生活给与自己的捶打，一切的恶意在此刻凝固，想念与和睦在此刻驻足。

        奶奶家更是热闹，从外地赶来的姑姑们，一定会夸耀自己的侄子很久不见又长高了，但当他们看见孩子变瘦了，便又换了个表情，皱着眉头心疼的对孩子说怎么瘦了。成家立业的姑姑伯伯载着长者和晚辈，到附近的饭店吃上一炖团圆饭，孩子们闹着抢着餐桌上的食物，长辈们举酒嘱客，趁着醉意诉尽打拼时的苦辛，直至孩子们终于玩累了，长者们终于醉倒了，一家人的心也终于在历经一年的风雨过后重新凝聚在一起。

        总是还没能同老人们多说几句话，还没能多呼吸家乡的味道，便要跟故乡道别。离家的的士总是很难等到，仿佛司机懂得人情味一样，让孩子们多与老人们陪伴一会儿，让泥土气息多与漂泊异乡的游子缠绵一会儿。等明年的正月，再续前缘，就像吴英奇说的那样，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秋冬。

        披星戴月奔波在外的人啊，总得有个梦中的窗子，在那里，哪怕被黑暗包围，也总有一丝光亮始终闪烁在那里，那个窗子叫故乡，窗子里有老人们百无聊赖地念叨自己的孩子，这扇窗子，究竟要多久才能靠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等到了罢，只有窗子里飘出的汤味儿，肉味儿，能让游子感到与故乡的无限接近。

        依稀记得那天父亲喝完酒回到家，嘴里念叨的一直只有妈妈，他在我面前总是那样的不动声色，坚强挺拔。直至那天我才明白，妈妈这个词，已经塞在喉咙里那么多年，这个词，足以统领所有动情的回答。

        18岁时，我终于回到家乡，那味道没变，一如善良的奶奶，一如话唠般的姥姥。如果可以，我要葬在这里，我欠故乡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