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叔的疫情故事

      9月27日突变的黄码,周大叔的内心应该是窃喜的。虽然他佯装憋屈气愤,皱着他的眉头瞪着他的大眼:“我和你一样的生活轨迹,为什么我是黄码……”

        二十几年的磨合,彼此都活成对方了,透过表象的本质,我是能拿捏的死死的准准的。

        这还得从厦门的疫情初期开始说起。或许是大叔的手机是杭州号码,所以当初他的健康码是橙色的。这差不多就绑了他的脚,只能乖乖地按规定居家。

        这时,落差就出现了。我会背个双肩包出门,再大汗淋漓回家,每滴汗珠都像是奖品,闪耀着志愿者的光荣。那居家的周大叔,就会志愿地搬个小椅子,听我说核酸的场面,听我讲当中感人的故事,然后志愿地去下厨房了。那些天,他有未能当志愿者的愧疚,有对橙码的郁闷,也有对绿码的期盼……各方杂揉,心情是复杂的。这也是我轻轻松松就能拿捏出来的。

      转机的到来,是在18号那天。周大叔兴奋地举着那绿油油的码儿,两眼放光老脸儿通红:“看,看,看,绿的呦~”估计中个头等奖,也就这个规格的张扬。

      周大叔就此粉墨登场。19号,他成了溪岸路的测温员。他的革命热情是赤诚的,能感知得到,但革命行动是否能与之匹配,我不太敢拿捏,毕竟我只熟知家里的他。我像个牵肠挂肚的“老母亲”,忐忑地悄悄前往,暗中观察,实地取证,终于把心放回胸膛。一切妥妥滴。他一丝不苟地测温检查健康码,平日里的油腻褪却了,在阳光下,是能顶事的汉子!

      哼着小曲儿回家的我,做了两件事:一是写了篇关于今日周大叔的小文章,二是炒了几个小菜等周大叔回家。

        饭桌上我成了当初志愿帮小椅子听故事的周大叔,只是这次他成了主角。我给了他无数个崇拜的小眼神后,又给他看了我写他的小文章,这下他相当生气:“你怎么会担心我偷懒,有这可能吗?抗疫这大事,我怎么可能掉链子!写,你就爱乱写,太不像话……”但我相信他这相当逼真的气愤表象下,还是藏着丝丝喜悦的。我说过,我擅长拿捏。这不,饭还没吃完,他就说要报明天的志愿者。

      这样的他,比平日里他那八戒式的身材,悟空式的压力,超越唐僧式的唠叨的“西游记”造型可爱多了。不禁心中一动,要不,给他一个惊喜?

      这话又得扯远了。他听了我一、二轮核酸检测的志愿者故事后,对我的“信息录入”工作产生了兴趣。这确实要怪我,原本志愿者讲奉献,全是革命的螺丝钉,在哪都一样是为人民服务,作用是一样的。但我就是想在他面前得瑟一下,显摆一下,故而我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些粉饰。什么“你知道吗?这信息录用可重要啦,仅次于医务人员……你知道吗?我们录用人员要二级防护,穿成很厉害的大白的那种(其实只有第一轮是这样穿的)……你知道吗?……”于是,在他巴巴的大眼里,种下了向往。

      要不,让他参加我们单位的志愿者活动,这样他就可以成为“信息录入”员了。他的加入,还可以让某个辛苦很久的同事停歇一次。再说,这之前也有就周大叔参加学校志愿者一事向负责的领导打听过,似乎沒有什么问题。领导还说起暑假那一波疫情,他们一家子在一块儿做志愿者的事儿,让我心生敬意。想着在红彤彤的帐篷下,我们俩一起负责一台电脑的信息录入,那场景似乎也挺值得回味的。

        说干就干,我迅速在学校微信群给周大叔报了名。出乎意料,没过几秒就被删了名字。赶紧问原因,可惜没有收到答复了。我想,领导总是有他们的理由,虽然并没有让我们知道。

      这惊喜,确实是给不了了。最后,9月20日,大叔在社区群上报名去公园小学检测点当志愿者。他会分到哪个岗位呢?我有点小担心。出门前,一再叮嘱,要他传一张岗位照给我。

        许久,没有收到他的照片,我放心了。可见他很快就融入角色,忙乎开了,这真是太好了。许久之后的许久,终于来了一张自拍照,又音讯全无了。

      掐着他收工的点,去公园小学等他。终于出来了,“水灵灵”的,相当有精神。迈着青春的步伐,挺着驼了大半辈子的背,绽放着能点亮夜空的笑容,对着我挥了挥手,那手势,多少带点豪迈。他就这样向我走来,意气风发,挟裹着沉寂了N久的荷尔蒙。

      一路上,听着周大叔神采飞扬的讲述。进得小区,遇到了好几位邻居,他们都夸他好有爱,去当志愿者。大叔很诧异,也很受用,喜滋滋地回应着。“他们怎么知道我去当了志愿者?”“傻呀,你浑身湿漉漉的。关键是,我不是写了篇关于你当志愿者的小文章吗?”“哦,哦~~”“要注意形象了,成网红嘞”我悄悄说。大叔甩过一个大白眼,但里头的小愉悦,我也拿捏出来了。

      大叔又在计划下一次当志愿者的事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像一支正在拉升的股票,正奔向涨停。在之后的核酸检测现场,应该都会有他忙碌的身影。可是,事实却是有出入的。

      21号早上,朦胧中,发现床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我就这么被吓醒了。一看,原来是周大叔,正呲牙咧嘴,痛苦万分地坐在那里。

      “痒,后背,痒得不得了,还刺痛,”他哭丧着脸,“差不多一整夜都没睡了,没办法睡。”

      我急忙凑过来看。天哪,他的后背满是细细密密的红色凸状小颗粒。这不是痱子吗?印象中,我小时候好多个夏天也长痱子,每回洗完澡,妈妈就打开痱子粉的小盒子,拿起大粉扑,把我扑成个小白人。大叔真是长了痱子啦!我心里竟莫名来了气。不像话,才穿四五个小时的隔离衣,就产出这么鲜艳繁茂的痱子来,身边那么多医务人员和志愿者,每天裹得像棕子,也没听说有这回事。抗疫当前,思想上的链子没掉,身体上的终归还是掉了呀!但嘴里还是一番的安慰。接着,他便下楼去买痱子粉了。

        不多久,就听到周大叔回来了。“真是的,在电梯里被问是不是又去当志愿者了,你说,你写什么文章呢!”这下,我听出不高兴了。“那你明天还去不去?”我小心翼翼问。“这怎么去呀,多难受,你知道?”嗓门好大哦!肯定难受,不然脾气也不会这么大。

        这样,22号第四轮检测的志愿者,就这样和周大叔错过了。可痱子却和他难舍难分。他整天叫嚷着痒,分贝越来越高,听得令人心烦。

      “你咋那么矫情,看看那些医务人员,全是密封的防护服,他们就不热就不痒?你穿的还是半封闭的呢?如果他们都像你,那活儿谁干?”我忍他太久了,原型毕露。“他们又没像我,即使像我,也有特效药。”我强“敌”就弱,大叔声音柔和多了。

      不过,真会有特效药吗?连线宏姐,还真有,她说他们医院自制的痱子粉,效果特好。便又差遣大叔去拿。

    大叔刚进门,就甩着白眼抱怨说,又被邻居问起是否去当志愿者。我偷偷地暗笑。

    23号,特效药还是无效。24号,又根据宏姐的指点去楼下买抗过敏的药。回来再次甩白眼抱怨,又被邻居误以为是去当志愿者。“从今天起,我不出门了,倒垃圾等一切和户外相关的家务,我都不再承担。”最后,他很悲壮地说。

      25号,26号,我去拿快递,去取菜,去倒垃圾,去……当中上了一天的课,还去当了第五轮检测的志愿者。日子很忙碌。

      周大叔抗过敏的药终于开始起作用了,症状有所好转,但仍拒绝出门。“是去当志愿者吗?”这句话类似核武器,让他不敢面对。可他有多想去呼吸窗外的空气,哪怕只有一会儿,这点小心思,我一下子就拿捏准了。

      27号一早,一声惊叫划破清晨:“黄码,怎么是黄码?你的呢”“我和你一样的生活轨迹……”

        开篇的一幕便出现了。我之所以胸有成竹,笃定地拿捏出他内心的窃喜,是他后面那句“今天起,倒垃圾等一切和户外相关的家务,归我,和以往一样。”

        我都能想见,电梯里,一邻居笑问:“小周,又去当志愿者了?”“没,没有。”周大叔微笑着,露出恰到好处的小尴尬小羞愧,“唉,这不,又莫名其妙黄码了,去不了。”

        这,就是周大叔在疫情中的故事。不过,故事的结局会是在明天——

        明天的公园小学里,我和周大叔都将全副武装:隔离衣、面屏、N95口罩、外科手套……

        既然大叔不能加入我学校的志愿者队伍,那我就跟他去社区帮忙吧。因为明天绝对是个好日——

        我相信这将是最后一次全员核酸检测了!

        这之后,生活的魔方就要归位,周大叔的疫情故事自然就结束了。让我在他故事的结尾出现,并一起挥手告别,这也是我自己可以拿捏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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